感覺像是被誰突然從睡夢中叫醒,仁王雅治覺得自己的大腦正經曆著剛開始啟動時的暫時卡頓。他竟然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裏,之前做了什麼,現在又應該做什麼。
他麵前是個沒什麼印象的女生,靠在弓道部外的大樹下,埋頭擺弄著手機。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漏下,星星點點地撒在她烏黑光滑的齊肩短發上,製服裙擺上,擦得鋥亮的製服皮鞋上。
仁王見對方好像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樣子,一頭霧水地準備先找個沒人的地方,整理一下自己疑似當機的大腦。可他剛一轉身就感到自己沒係扣子的外套被扯住了,雖然力道不大,卻讓他難以邁開腳步。
“喲,這位——學妹?”仁王對著少女上下一打量,問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個女生抬頭,表情古井無波,眼型狹長,眼梢上調的單眼皮讓她的氣質與“隨和”這個形容詞不太搭邊。
“表白完還沒有等到我的回答就準備逃走嗎?”女生說著責備的話,卻沒有帶上任何不愉的情緒,“順帶一提,我是三年o組的支倉雪繪,並不是你的‘學妹’。”
仁王雅治完完全全地轉過身,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我向你告白了?”
開什麼玩笑,他根本不認識她!
名為支倉雪繪的同級生終於露出了一點明顯的疑惑不解,讓她的麵癱臉終於有了點崩壞的感覺。她眼也不眨地直視著仁王的眼睛,等了好幾分鍾也沒等到他的解釋和回答,遲疑了一下,按了幾下手機,舉到了仁王麵前。
“支倉!”
“……誒?是……在叫我?”
“這裏除了你還有第二個支倉嗎?”
“也是——不過仁王君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那個先不提,我有別的跟你說。”
“……誒?”
“喏。”
“這是——仁王君的第二顆紐扣嗎?”
“支倉,我發現我好像有點喜歡你,要和我交往試試嗎?”
手機錄音到此結束,屏幕上顯示的音頻文件名裏正好是今天的日期。支倉雪繪收回了手機,在製服兜裏摸了摸,對他伸出了左手,攤開,襯衫的紐扣赫然躺在她白嫩的手心之中。
仁王不可置信地低頭,自己的襯衫上第二顆紐扣的位置空蕩蕩的,一根線頭孤零零地伸了出來。
他不認為自己的反應已經遲鈍到能讓一個女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扯走他的扣子,但那顆扣子現在的確就在她手上。退一萬步講,就算那顆紐扣真的是支倉雪繪硬搶過來的,那段錄音又作何解釋?
仁王雅治會認錯其他人的聲音也絕對不會認錯他自己的。
混夾了好幾個地區的方言所形成的獨特口癖,低沉又沙啞的嗓音即便因為話筒外放而有些失真,在立海大附屬中學也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就連緊張時微弱喘息的節奏也是他自己最熟悉的那一種。就算是在球場上經常與他換裝cosplay的柳生比呂士也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總而言之,那段他向支倉雪繪告白的錄音的確出自仁王雅治本人,這一點他沒有辦法否認。
意識到這一點的仁王雅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又開口道:“啊,抱歉,你超時了。”
盡管自己是個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家夥,支倉雪繪放的那段錄音也的確是出自本人,但仁王雅治一點也不想承擔後果。他才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腦抽了要說這樣的話,還要把紐扣遞出去,反正現在的他一點都不想談戀愛。
仁王雅治的朋友不多,但也見識過年級上不少情侶相處的模式,偶爾趴在課桌上睡覺的時候也能聽見男生們抱怨女朋友太纏人,根本不給自由空間的事情,這對於天性喜歡自由喜歡挑戰的他來說簡直就是地獄!
退一萬步講,盡管支倉雪繪長得很漂亮,交往著玩玩他也沒什麼損失,可他這樣根本沒有誠心喜歡人家的交往實在是件非常不尊重對方的事情。如果他要真的想要靠交女朋友來找優越感的話,他早該同意同年級女生對他的告白了,那些女孩子也都很可愛啊。
“仁王同學,你似乎誤會了什麼。”支倉雪繪說道,仍然是頂著毫無表情波動的麵癱臉,“我隻是就你的發言懷有疑惑,並沒有說要答應你的請求的意思,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仁王同學最喜歡開玩笑了,這種事情整個中學部隻要認識仁王同學的人都知道的。”
少女的話語噎得仁王雅治一時說不出話來反駁,大概是他平時在同年級女生中人氣太高讓他產生了錯覺才讓他自我感覺良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