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用鵝卵石堆了邊兒的溫泉池子冒著熱氣,四季的花草淡忘了時節,紛紛爭相鬥豔開喜氣,大柳樹底下拴著秋千,迎風歡快的蕩著,那人正蹲在花叢裏攬著株幹枯的蘭草歎氣。
“就跟你說了移植過來是行不通的,偏不信。”
聽見小艾的聲音,他轉過頭來,和謄閔之一樣,謄子楚也偏愛花草,得了空時總愛鑽進院子裏看小艾折騰,有時自己也會摻和摻和,這會臉上正沾了泥土,神奇的是這邋遢模樣依然掩不住那與生俱來的神韻。
他五官都平淡,和在一起卻說不出的和諧俊逸,隻是缺了表情,連眉梢都是難得挑動,嘴角隻有心情極好的時候才會翹起,小艾曾窮極無聊,變著方子逗他,還是沒見過多少表情。
有時候小艾喝高了,盯著那臉就想,是不是其實平時大家都醉著,才以為這毫無生氣的是張人臉,哪天酒醒了,就會發現自己隻是對著一副太過傳神的畫,然後自己也覺得無稽。
好歹相處了三年,雖說主仆有別,這階級意識小艾還是領會的有點不倫不類,比如說行禮,有人在的時候,她興許還能記得,私下裏,簡直和平輩同僚似的,沒大沒小毫無禮儀。
謄子楚不計較,劉叔倒是教訓過幾次,可惜這丫頭三年裏臉皮就跟園子裏那野草似的瘋漲,前幾回還能聽著,現在聽劉叔上禮儀課看完屋頂看地麵,看完地麵看茶壺,有時候時間長了,還很自然的從兜裏掏出個核桃就地開始砸,反正就是不和劉叔對上視線,次數多了,劉叔也沒那精力和她糾纏,主子都不發話,還能拿她怎麼著?好歹她也是每個月往府裏掙金元寶的人,打罵不得啊……
這不,如今見她直接撩衣擺在侯爺麵前坐下了,劉叔也隻能翻個白眼當做沒看見。
謄子楚見她咕咚灌了口茶,才不緊不慢問:“怎麼了?”
她於是趕忙倒豆子似的把事情重複了一下。
謄子楚似笑非笑瞧她——這是他唯一經常出現的表情。
“就這麼點事,就把你嚇成這樣?”
小艾氣急,“我一普通小老百姓,就要見著皇親國戚了,還不興緊張啊?”
“皇親國戚?”謄子楚接過劉叔遞來的濕毛巾擦手,“又不是沒見過。”
這麼一說好像也對,小艾仔細打量他,眼前這個可不就是貨真價實的侯爺!他爹還是皇帝的親叔叔呢,“他們都像你人這麼好?”
“人好?”謄子楚重複了這兩個字,“那要看你怎麼看了。”
小艾快急死了,這話題怎麼忽然開始哲理了,要真讓他繞下去了,得啥時候回歸正題啊。
好在謄子楚厚道,“別急了,若是明日,那去的應該是二王爺,那人沒什麼計較,愛排場,極盡奢華就是了,我看你那沒使過的地方就不錯。”
“你是說?”小艾知道他說的是哪,那地方不在逍遙窟,因為場景需要,給安排在後頭溫泉附近了,“你這侄子這麼荒淫?”
謄子楚伸手要把毛巾遞給劉叔,被小艾奪下,瞧她很順手的給自己擦臉上殘留的泥,不動聲色的又坐了回去,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