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我們賭一把吧!”
“賭什麼?”
“賭你會不會愛上我。”
梨花開,染白了枝頭,一千年花開,一千年花落,那整日凝望著它的人,心裏該有多麼的寂寞!
她一襲紅衫,妖豔的臉上露出一絲焦急的情態,看著一襲白衫的他步入檁林,臉上終於綻出一抹笑容,霞光染紅了她桃花般麵容,暫且將羞澀丟在了一旁,玉指輕撚,拾起腳下紗裙,向他奔去,“墨白”隻是這樣一聲輕輕的呼喚,也足已令她羞愧到臉紅,慌亂地將頭低下,緊張地等待著他的回應。
還是會如以往一樣麼?連個回眸都不願意施舍給自己麼?粉拳在袖中緊緊握著,心緊張地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他隻是站在一棵檀樹下,眸光漆冷看著遠處梨林,良久,才瞥目輕輕掃了她一眼。
但即便隻是這樣,也足已令她欣喜若狂。
“墨白。”
忍不住,又喚了他一聲,想要確認,剛才所發生的地切,不會是自己欲念成癡的一場美夢而已。
他看了她一眼,一千年,一千年了,終於,他終於願意看自己一眼了。
下一秒,那寒徹九江的聲音再響起,“不是說過了,不要再來這裏。”
“為什麼?”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比他一身白衫還要白,“我就長的那般令你生厭麼,連看都不願看我一眼嗎?”
“仙妖殊途,本君與你這花妖決無可能,休在心中動那等妄念,否則……”
“否則怎樣?”她搶言道:“你既不喜我是妖,那我……放棄妖身幻化成人,你可願意給我一次與你相處的機會?”
“不會”,聲音依舊冰冷,冷的徹骨。
殘陽如血,斜照在他絕世風華的臉上,額前的碎發將他冰涼的眸子遮住了一些。但是,她卻還是能夠感覺的到青絲之下的那雙眼眸,此刻該有何等的絕決。
“為什麼,我愛你至此,你卻為何總是對我這般無情,就連一次為人與你相處的機會都不願給我?”就是因為自己是妖身嗎?如果可以,她寧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
“妖就是妖,別妄想著去做人,就算你丟棄了妖身,焚於烈焰,死於枯古,也改不了你是妖的事實。”
——
東越國的老皇帝,年紀都一大把了,還在招美女入宮。
再看看自己,大冬天裏還要為了一個饅頭與別人大打出手,想想就直流淚。
今年的冬天顯得特別長,身上的破衫已經半月沒有換了,聞著就一陣嗖味,我也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聞,幹脆蹲在乞丐窩裏,讓大家都來聞聞。
在淚城的街道上,和我一樣被人遺棄的小孩,是多的數都數不過來。也不知道當今皇帝是幹什麼吃的,國家那麼多流離失所的人,不好好找個人來照顧照顧,一天到晚就想著要招美女,也不怕染上什麼怪病。
臉上的布被風吹著呼呼作響,像一把尖刀不停在臉上劃著刀口,痛的我直咬牙。張大樹離開已經有半個多月了,可我還是不願離開,希望哪一天,他會良心發現,回來這裏將我帶回家。
但是,若他真的不回來了,我也隻能靠自己了。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我緊緊護住懷中的半塊饅頭。寒冬臘月裏,有錢人吃著山珍海味,品著的是美酒佳釀。而我卻隻有那塊搶來的饅頭,盡管它已經硬的像塊磚頭了,但是肚子實在是太餓了,我也不管了。
夜色漸黑,北風呼呼吹著,身子冷的直打顫。
很多人已經開始睡了,身體橫七豎八在草堆中亂躺著,呼嚕聲漸起。
可我不敢睡,雙手緊捂懷中最後的一口糧,期待著夜更加黑,風更加大。
趁著沒人注意,偷偷地跑離人群,躲在牆角裏,想用這牆壁擋一擋他們充滿爭奪的目光,和那冷烈刺骨的寒風。
沒有咀嚼幾下,就硬著將它吞了下去,喉嚨裏頓時一陣刺痛,哢在裏麵不得下咽,難受歸難受,但還是要吃下去的。在這寒冷的日子裏,凍死人,餓死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因為一塊饅頭而送命時,一隻手輕輕我背後拍了拍,很快喉嚨不卡了,又遞過一壺水來,我也不客氣,仰起頭就喝了他一大半。
沒有想到我會在這種處境中遇到他,一身白衣,風雪中衣袂飄飄,略顯清瘦的身子,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走一樣,雖然隻著一件單衣,但看他樣子,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冷。風雪中的他,麵色深沉。我能感覺到他目光裏有些驚詫,還來不及確認,就被迎麵的風吹散了。慢慢向我伸出手,“起來吧!”
白淨的雙手遞向我,聲音很好聽,仿如玉石之聲,即使是很多年過後,我依舊時常想起初遇他時的情形。
我吸吸鼻子,毫不猶豫將手遞給他,站起身來。
窮苦人最害怕過冬天了,饑寒交迫的的日子,最讓人難眠。看他的樣子,估計才二十四、五歲左右吧,眉目裏藏著一股讓人望而生寒的冷冽。
這一刻,我決定要跟著他,至少這個冬天我不會凍死街頭,或是餓死街頭。
臉上的破布,被風吹地呼呼作響,我擔心破布掉下來,自己的臉會嚇到他,又趕緊從他手中將手抽回,將係在腦後的布帶,又狠狠地係緊,這才放下心來,打量這個救我性命的恩人。
“你的家人呢?”
他並不避諱我帶著審視的眼神,聲音淡淡道。
“死的死,走的走,逃的逃,現在我也找不到他們了。”
我本不是他們的親人,他會丟下我也是正常的事,這不怪他。
十年前的冬天,張大樹賣完燒餅走在回家路上,聽到深巷裏有小孩的哭聲,剛開始以為是鬧鬼,後來進去一看竟是一小孩,便撿了回去。
而我的命運卻像是天煞孤星,到他們家沒有幾年,他的家人就相繼生病去世了,搞的全村都以為我是瘟神。
去年家鄉鬧水災,張大樹帶著兒子跑路了,把我一個人丟在了街邊,我有求過他,但是沒有用,誰讓我的命這麼硬。
“你叫什麼名字?”
“張小花。”
“小花?”
他又重複道,我以為他是在叫我,趕緊答應了一聲。
“跟我走吧,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叫青衣。”
青衣,我在心裏念了一遍又一遍。
他身後站著一個圓頭圓腦的個小胖子,一臉的傻笑,像是在嘲笑我長的有多麼嚇人,我橫了他一眼。
他倒是不介意,蹦跳過來打算挽上我的胳膊,被我一把推開。
死胖子,心裏忍住罵了一句。
快步擺脫開他,衝上那男子身前。
沒有想到,他個子這麼的高,我隻得將頭高高仰起,一臉囂張看著他,他依舊麵無表情看著我。
“有什麼事嗎?”瞥目看我一眼,目光裏一片漆黑。
“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第一點,我得知道如何去稱呼我的救命恩人。
“古墨白。”
墨白?我還墨黑呢,心裏隻覺得可笑。
我心裏想著,他不可能是人,世界沒有這麼出塵的男子。
他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盡管風雪越來越大,他也依舊是一臉從容在雪中慢慢走著。
我和小胖子一起跟在後麵追,小胖子看我冷的直發抖,把身上棉衣脫下披到我身上,一臉傻笑看著我,“我的名字叫東寶。”
肉嘟嘟的胖臉,我看叫東瓜還差不多。
我可沒什麼心情,去理會他此刻的自做多情,活了十年,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關心,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看到他笑咪咪的樣子,像是等著我去誇獎他似的,心裏更是厭惡。
學著古墨白的樣子,麵無表情甩開他的爪子,繼續往前走。
終於,在我以為我快要凍僵的時,麵前出現了一輛馬車,裝飾的極其豪華,錦繡玉緞。馬車後麵跟著兩排軍隊,整齊一致,嚴謹待發。
看到古墨白走上前,那領頭的小胡子跑上前來,剛要開口與他說話,目光卻瞟到了他身後的我和東寶,眉頭微皺,麵上浮出一層疑惑。也許此刻他的心裏正在好奇,古墨白一個大男人出門,怎麼身邊會帶著兩個小孩子。
我咧開嘴,對小胡子不懷好意一笑,嚇的他一陣哆嗦,趕緊又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先生,太子這幾日病情更加嚴重了,陛下派小臣來請先生進宮。”
他對古墨白的態度看著很是尊敬,隱約中還帶著一絲害怕。
兩人又小聲說了會話,聲音很小,我試圖靠近偷聽,卻被那小胖子給拉住了,油膩膩的小手,惹得我心裏一陣惡寒。
“先生請上馬車。”
小胡子恭敬地為他將馬車上布簾拉開。
古墨白拉起前衫走上車,兩士兵將我和小胖子抱上了車。
我和小胖子坐一邊,古墨白坐在另一邊,雙眼緊閉,像是在打坐,馬車裏看不清他的臉。
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一隻手向我推來。馬車的顛簸,讓我重心不穩身體向一旁倒去,就在以為自己會撞到時,一雙手接住了我。
“下車”,古墨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一旁的罪魁禍手-小胖子,一臉局促不安,目光乞求看向我。
撇頭過,不去看他,自求多福吧小胖子。
“東寶,下車。”
聲音淡淡地,聽不出他有沒有生氣。
聽到古墨白叫他,小胖子麵上又恢複一臉神氣,肉擠在一起,笑眯眯向我爬過來。嚇的我立馬打滾爬起,推開他走出馬車。
跳下馬車,麵前是一座巍峨矗立的大宮殿,真的好大好大,可以容納下多好人。
門外兩排禁軍把守著重要關口,麵上並無多餘表情,大晚上看著挺駭人的。
小胡子跑上前與那隊裏的領頭說了幾句,掏了些銀子給他倆,馬車就留在了外麵。
宮牆重重,瓊樓玉殿上,掛滿了雪水凝結成的冰鉤,在明黃燈下閃閃發光,是雪花將這陰森的皇宮平添幾許夢幻。
狂風吹過,他墨色的長發在風中飛起,風雪中勾勒出一幅絕色畫麵。衣袂輕輕舞動,白如瓷玉的手臂透出袖口時隱時現,我看的有些發癡。
白雪落在他的發上,拂過他的臉,劃過他的唇。唇角紅潤,燈火下泛出一層誘人的光澤,我不自覺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遠處有一個婦人,腳步匆匆向這邊跑了過來。
“先生,你終於來了。”
她伸手輕拍著胸口,跑了一段時間了。
“草民古墨白參見娘娘。”
婦人衝過來攔住了他的行禮,滿臉的急切,眼中點點淚光,像是哭過了一般。
“先生不必行禮了,皇上正在東宮等候先生,現在太子殿下情況不太好,陛下在那裏已經一整天了。”
古墨白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我和東寶,回過頭對珍妃道:“這兩個小孩是草民的徒兒,煩請娘娘幫忙照看一會。”
要皇妃幫他看孩子,古墨白膽子太大了。
“好的,先生對太子有恩,本宮定會好好照看好先生的徒兒,就請先生勿掛心了。”
臉上綻出一抹笑容,好漂亮的女子。
“那,草民先去了。”
說完又是頭也不回的離開,白雪中,他的身影越發顯得孤寂。
珍妃麵相看來還算親切,蹲下身子,看著我和林辰。
小胖子忍不住麵色漲紅,低下頭,睢他那一臉沒出息的樣子,像是從來沒有見過漂亮女人一樣。我忍不住鄙視,橫頭過白了他一眼,這下好了,被珍妃給發現了。
她並沒驚訝,隻是一臉好奇看著我臉上的破布,問道:“為什麼要用布把臉遮住?”
“沒有什麼,天氣太冷了。”
我不喜歡有人問這句話,像是在強硬揭我的傷疤,疼的難受。
以前在鄉下,我從來不跟任何小孩玩,他們會撕開我臉上的布,罵我是妖精。
有一次氣不過和一個胖子打了起來,回到家又被張大樹狠狠打了一頓,之後我就特別討厭胖子,特別討厭別人說到或是問起我的臉。
我知道這張臉長的有多不好看,左臉上被一朵詭異的曼珠沙華占據,紅的似血,像魔鬼的手爪。連我自己都沒有勇氣去看它一眼,其他的人又怎麼會受得了。
她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又恢複了笑容,“那好吧,肚子餓不餓?”
“不餓。”
可是肚子很不爭氣,在此時發出了抗議。
“哈哈......”一堆人都笑翻了,我有些尷尬,把頭低下。
她也隻是輕輕笑了笑,拉起我的手,看向東寶問道:“小胖子,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
東寶麵色有些為難,恐怕他是在擔心,怕古墨白出來後,找不到他,咬咬唇搖頭道:“我不餓,我要在這裏等師父回來。”
“那好吧!”
珍妃麵上有些失落,伸手使勁捏了捏他肉肉的臉,長歎一聲:“那好吧,我和小姑娘去了。”
牽起我的手,向長亭後方走去。
即使是到了晚上,皇宮還是燈火通明的像白天一樣。
走了好一會,終於在一座宮門前停了下來。
站在外麵,我就聞到裏麵傳出的食物香味了,雞鴨魚肉,我吞吞快要流出的口水,滿腦子都讓食物給占滿了。
一個似男非女的宮人,從宮門內走了出來,看見她來了,一臉諂媚衝了過來,“珍妃娘娘千千歲”。
她點了點頭,牽起我走了進去。我很好奇,我這上十天沒有洗澡,她難道就聞不到我身上的臭味?
皇宮就是皇宮,吃的東西真好,做飯的地方比平常人家住的屋子還要大的多,廚房裏沒有一絲油煙,弄的跟天堂一樣金碧輝煌,晃的讓我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