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爾宥聽見什麼東西自耳畔刮過，又不是風聲。
他睜開眼，視野中是一片刺目的紅。
濃烈又溫柔。
緊緊包圍著自己，卻又沒有半分灼熱的溫度。
但裴爾宥分明看到，這火焰將所有靠近的隕石燃盡，空間中道道波紋宕開，是恐怖的高溫。
“……鳳凰之火。”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另一道，來自懷芃。
“不可能！”懷芃終於有些失態，咬了咬牙，雙手結印，口中念道，“土之神，請用聖靈的光芒籠罩我，請賜我土之厚重，籍此祈求為蒼遠大地獻上頌歌……”
隕石來的愈發猛烈，裴爾宥站在鳳凰首上，透過熊熊烈焰，垂首看著懷芃，輕聲道：“沒用的。”
“不對……這不對，這根本不是偽禁咒對不對！”懷芃看著居高臨下的裴爾宥，神色中是忌憚與震驚。
裴爾宥單膝跪在鳳凰首上，聞言點頭：“對。”
“怎麼可能？”懷芃神色震動，“區區魔導士，怎麼可能用出真正的禁咒！”
“為什麼不能？”裴爾宥反問道，“你說它不是真正的偽禁咒……這樣的說法很奇怪，如果是真正的，那麼又何來‘偽’？”
兩人說話之間，鳳凰之火燃盡了四周所有的隕石，火焰鳳凰蓄勢待發，就要向隻剩幾丈距離的懷芃衝去。
鳳凰速度，不過轉瞬之間而已。
懷芃周身光芒忽明忽暗，下一刻竟是放棄了抵抗轉身就跑。
裴爾宥輕輕歎了口氣。
“……倒是聰明。”
明知抵抗無用的情況下，懷芃直接盯上了裴爾宥的肉身。
要麼停手而相互製約，要麼魚死網破罷了。
又或者……
一聲清鳴響徹雲霄，火焰鳳凰的身形在空中劃過一道光芒。
最終停在了土牢前，往前，是將刀光橫在裴爾宥肉身脖頸上的懷芃。
懷芃此時竟笑了，他道：“裴爾宥，是嗎？”
裴爾宥輕勾了勾唇，回：“是，不過又有什麼分別呢？”
“你真的很聰明。”懷芃幾乎是歎息著說出這句話，語氣中有些讚歎，但很快又笑了，“不過現在你要怎麼辦呢？裴爾宥？代倚冬在台下，在另一個世界等著你……那麼你要同我賭命嗎？”
“你猜啊。”裴爾宥拍了拍身下鳳凰的頭，聲音被湮沒在風聲中。
鳳凰動了。
然而大約是沒有想到裴爾宥決絕至此，懷芃愣了一瞬後才反應過來，咬著牙，手下用力紮去。
鳳首上，裴爾宥微微闔眼。
今天是代倚冬的生日，裴晗。
今天是倚冬的生日，裴爾宥。
眉心之間，赤紅色古樸的紋路忽而溫熱起來，很快變得滾燙。
瑩白色的小人脖頸間突兀出現一道裂痕。
鳳凰的火焰灼傷了懷芃的手臂。
赤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逝，伴隨著“鏗”的一聲響。
鮮紅的刀刃橫在裴爾宥的脖頸前，與懷芃手中刀相撞。
裴爾宥喉前鮮血滲透，卻並不慌張。
裴爾宥伸出手，輕輕按住喉間的傷口，笑了。
自己活下來了。
鳳凰的火焰卻穿透了懷芃的胸膛。
懷芃在他的眼前緩緩倒下。
噴泉一般湧出的鮮血填滿了裴爾宥的整個視線。
“這是什麼？”懷芃倒在地上，問他。
“什麼？”一陣眩暈侵襲腦海，裴爾宥想了想，才有些遲緩地回道，“這是……武者靈力。”
“裴爾宥。”懷芃氣息逐漸微弱起來。
“嗯。”裴爾宥模模糊糊應了一聲。
“裴晗。”懷芃又道。
“……嗯。”大約是遲疑了一會，裴爾宥又應了聲。
“……上境見。”懷芃最後說完這句話，大約是終於斷了氣，不再出聲。
裴爾宥垂了垂眼，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
裴爾宥睜開眼時，代倚冬正在房間四處找著什麼。
裴爾宥咳嗽兩聲，感覺喉間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微微蹙眉，就要翻身坐起來。
代倚冬早在他醒來的第一時間看過來，此時快步走到床邊，扶著裴爾宥靠在床邊，沒什麼好氣道：“你快給我躺好吧，這麼重的傷自己感覺不到嗎？”
“我……”剛剛吐出一個字，裴爾宥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鮮血湧到喉嚨，又被他強行咽了下去。
代倚冬將一杯溫水遞給他，蹙眉道：“把血吐出來會好很多。”
裴爾宥衝她笑笑，聲音嘶啞地應了聲：“知道了。”
代倚冬沉默片刻，輕聲問道：“會難受，是嗎？”
裴爾宥猶豫片刻，輕輕搖搖頭：“隻有一點，沒什麼妨礙……你剛才在找什麼呢？”
代倚冬深深看他一眼，也不再問，揚了揚手腕上的空間戒，道“收拾東西，準備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