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輕輕的點著樹葉。沙沙的,帶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墓地總是給人這樣的感覺,大晚上的更是瘮人。
雨在傘上跳著,冰冷的想要將其撕開。它們又鑽入新翻的泥土裏,在石碑上跳躍。四周有人竊語,像是念著某種古老的咒語。歡快,沉重又沙啞,就像在呼喚著新來的人。有人在哭,有人笑著,有人喊著。沙啞,狂妄又嗜血!竊語聲越來越大,咒語越來越快,這更像是一場盛大的祭祀!
拿著傘的人動了,他彎下腰將一朵純白的菊花輕輕的放在石碑前,雨瞬間將它包裹像是餓鬼撲食一樣,想將那朵菊花撕碎。昏暗的路燈下,白色那麼刺眼,微暗淡黃色的燈光也無法渲染它一絲一毫。雨在白菊花上麵跳舞,冷冷的嘲笑著這份潔淨,四周的嘲笑聲越來越大,就像幾天前的那次大雨。
夜晚,醫院很靜,值夜班的護士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走廊上隻有微弱的電視聲,雨敲打玻璃的聲音。病房內,一個男孩躺坐在病床上看著電視,電視的微光照在男孩身旁的站著的男孩身上。
躺坐的男孩伸了個懶腰,身體放鬆的攤在床上突然說:“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啦~”男孩微笑著,語氣平靜的就像在問,我的飯怎麼還沒來一樣。
站著的男孩看著他,沒搭話。隻是微皺著眉頭輕輕的歎了口氣。對於已成定居的結局再怎麼掙紮都是徒勞的,我們可以改變命運,卻並不能擺脫,他們都知道。
坐著的男孩看著站著的男孩好奇道:“我居然在你的眼裏讀出了悲傷了呢!你,也會悲傷嗎?”
赤裸裸的諷刺,男孩冷不伶仃的回答:“或許吧。”神色有些黯淡。
坐著的男孩忍不住笑起來,似乎在為他高興。然後轉過頭看著窗外的大雨說:“你會讓我活下去吧,作為我,作為奭煙。這個奭煙是世界上最盛大的煙火--它可不會熄滅!”
男孩沒有回答奭煙的問題,他看著奭煙慢慢崩潰的神色。不甘又憤怒,就像個掉了抱抱熊就無法睡覺的暴躁小孩。
對啊,畢竟他還隻是個孩子。
靜默的醫院被一連串破碎聲撕開,澀澀的雨就這樣從天上瀉下來在窗子上打著某種奇怪的和弦,像是在嘲笑。值夜班的護士隻覺得有些冷,緊了緊衣服蜷縮著又睡過去。
就算你對著天空咆哮,呐喊。這個世界依舊猶如它開始的那般虛無,我們總要一個人走過很長的路。
花瓶,杯子,筷子,勺子……一一飛向男孩,卻沒有一個打中男孩。男孩看著奭煙神色複雜。
男孩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我居然也會悲傷和同情呢。
這樣自嘲著男孩開口了:“會啊。”像是在安慰,但奭煙笑了,他知道他贏了,他抓住了男孩的弱點。男孩不會讓他崩潰掉,因為男孩知道他要是崩潰了就真的死了。
有時候真不知道我在幹什麼,那麼沒頭沒腦的話真讓人煩躁!就應該揍這家夥一頓!
我……也會煩躁了呢……
他拿著一把黑色的大傘看著在雨滴舞蹈中的那張照片,似乎大雨可以衝刷他的一切。
那是一張少有的高中時代集體照的寸照,他穿著不知道哪個學校的校服。“這張照片當做遺照真不錯呢!”記得當時奭煙總是這樣對他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不過現在倒是真成了遺照。
照片中奭煙的表情還有些許不自然,眼睛看向一邊,好像有人在旁邊正調侃他。
“白色菊花……祝你安好吧。”他站在那半天似乎沒想出什麼好詞,生硬的說了一句,不過隻有他知道這是他心裏的話。四周的傳來嘲笑的聲音,雨下的更大了。
男孩的眼神忽然變了,變的冰冷,銳利。一時間天空也忽然變了,紅的,紫的,藍的,黃的……
一朵,兩朵,三朵……成千上萬的的煙火就這樣在雨中綻放!燃燒了整個天空卻沒有一絲的爆炸聲!靜默,莊嚴的葬禮,像是一場盛大的祭祀!
墓地中他一個人打著傘,感受著這燃燒的世界。
有人說人死有三次,第一次是生命的終結,第二次是在入土的時候,第三次當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記得你的時候,你就真的死了。或者說人活著也有三種……
你真的存在麼?願所有人都記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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