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應天第一美(一)(1 / 3)

奔雷電激,鳴雨疾風。黯雲雺晦,星芒無跡。濁浪兮騰空,畫舫兮沈覆。佳人兮玉殞,梟雄兮遁身。悲夫!陰陽兮兩隔,俗閫兮訣絕。濃秋夜,斷腸時。哀戚戚,恨慆慆。醮祭無聲,淚如決堤。

他知道此生與周蘭兒的“情”歿去了,世上也再無周蘭兒這位嫋娜的佳人了。破衫襤褸,莊禹一個人在深壑之間獨自搭起茅屋,口渴便飲山泉,饑腸便食野果。夜月浩浩,與七日前的那個風雨之夜天壤有別。

寒夜愁苦,莊禹奮力一拳砸在堅硬的白石之上。頃時,那白石便生生被砸裂。用力生猛,本就被刀劍所傷的臂膀皮肉綻開。

血水滴落,但他的拳頭卻握得更緊。眸光如電,馳目遠望,內心的怨憤怕是一時半會無法泄去。

他理該慝怨,隻待有朝一日手刃嵇滸,取了嵇滸的項上人頭他才會甘心,而那時便是他重返俗閫之時。若非,他將禁錮自個,離開悲傷的塵囂此生都無悔。而況,他本就是山賊,生的虎背熊腰,臂力驚人,自然不怕在深山之中的苦境。若說差別,不過那時他乃“龍山寨”的寨主,如今卻孑然一身罷了。

……

與莊禹一般,龍山山麓,一位麵容儒雅卻戎裝著身的俊朗男子雙手後負,他在等待回報,等待最後的心碎。

一裨將匆匆趕來,折腰施禮便對儒雅男子道:“啟稟少將軍,畫舫已被撈出水麵。”

“哦!”這位少將軍正淵思際,兀地被裨將的話驚擾,遂回麵盯著裨將問話:“人…人可找著了?”

裨將憂懼,悄悄抬起雙眸,待果然觀得少將軍焦急的麵容之時他才支支吾吾回道:“稟少將軍,人…人…人已撈上堤岸了…,可…可幾日來的浸泡,麵容已被魚蝦啃食,如今麵目全非,再難瞧出她還是那位名動應天的第一美人了。”

一揚手,少將軍麵上一陣陣抽搐,他強壓內心的苦澀,險些淚灑當場。“別說了,我這便去見她最後一麵…”

奮疾邁步,少將軍連走帶跑便趕去龍山腳下的水澤之處。這裏正是七日前疾風驟雨之夜的鏖戰之地。

停輟腳步,少將軍這便趕來堤岸,果真一斷裂的畫舫被撈出了水麵,就棄在堤岸草窠之中。而,令他險些在旁人麵前落淚的那位應天第一美人的體骸真個被軍兵們輕易地丟在斷裂畫舫一側。

俯身,掀開體骸的右臂彎濕衣定睛細看,手兒一抖,漸漸,他終究難抑悲愴,雙膝跪地,猩紅雙眸,淚如雨滴。“啊!”但見少將軍一聲慘呼,隨後亦再無暇顧及軍兵在旁了:“為何如此…為何如此…難道這就是我嵇滸應得的報應?天呀!何故?我嵇滸所求的隻是周蘭兒呀!可你偏生要將她與我永生隔開,為何呀為何?…”

裨將已然攆來,瞧去主帥如此悲天蹌地的模樣著實失了威儀,遂連忙雙膝跪地,趕緊去扶主帥。“少將軍,人已歿去,您可不能悲痛而傷了身子啊!”

“滾開,我不要你們的規勸。”厲眸回轉,他盯著裨將惡狠狠地再道:“都是你們無能,為何我交代的話你們卻不曾用心記下,為何逼迫到畫舫也遭沈覆,莫非你們有心為之?”

裨將被無端怪責,心下自然冤屈,但主帥麵前豈敢辯駁,而況此刻少將軍悲傷不能自製呢?

如此,裨將磕頭認錯:“都怪屬下無能,若治罪屬下甘願受死,萬望少將軍不可再度悲傷累及了身子。”

情知自個的說辭確實可笑。想來七日前,正是他---嵇滸親自統攝這般軍兵趕來蕞爾小城---椒城的龍山山麓,裝備精良的軍兵一番猛攻,這處山賊紮寨的老窩便被一舉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