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初次見麵,是在初夏,是在圖書館,是在下午的圖書館。她30歲,他37歲。她剛剛從一場長達八年的戀愛中徹底覺醒,也徹底結束,也徹底重新開始。那種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感覺,隻有她自己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哪怕講出來的再淒慘,也形容不了這種心被掏空,鮮血粼粼的痛,哪怕你是個知名的講師。
他更悲慘,從輝煌的人生跌入到穀底,婚姻失敗,生意失意,總之眾叛親離,人生從來沒有這麼灰暗過,也沒這麼痛徹心扉過。離婚半年有餘,他才算是走出了三分之一。前些年太順風順水了,所以一時半會兒很難緩過神來,他在想,應該是上天給他的考驗。
她身材比較瘦小,從小就體弱多病,所以臉色有幾許蒼白。她的長發一直垂下來,半遮著臉,她穿著細細的紫粉色的高跟鞋,配著白色的連衣裙。每次她來看書,她覺得不能穿得太休閑,雖然她平時很喜歡穿休閑的衣服,生活需要儀式感。她早就意識到,其實她真的是有強迫症,並且在越來越嚴重。她還有點小小的潔癖,不允許鞋子上有一丁點灰塵,發現後,她會立即俯下身解決掉。但是呢,她有時候又喜歡光著腳走在地板上,總之,她到底是喜歡幹淨呢還是不喜歡呢,說不清楚,這得看她的心情。不過呢,她就是這麼喜歡放任自己,因為人生中讓人如意的地方,實在是太少太少了。盡量不去為難別人,更不要去為難自己。
他高高的個子,穿著一身休閑裝,隨手拿了一本書,找個位置坐了下來。整個人都很清瘦,臉上棱角分明,目光比人還清瘦。不過,他的目光還算柔和,但是夾雜著淡淡的憂傷,胡子懶得打理,就像到了季節的卷曲的楓葉。他把書胡亂的翻了翻,沒什麼心思,從來不進圖書館,從來不看書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會走進來,像有什麼吸引著他,著了魔一樣,他也不知道到底什麼在吸引他,反正他就這樣進了來。
她經常來這裏看書,因為這裏比較古典,還有清雅的琴聲,她喜歡。並且書架,桌子,椅子都是仿古的,整個書店的風格也是中式的,很唯美。一排排的書架看上去特別壯觀,並且每個書架的四個角落的位置都有精致的鏤空雕花。不是別的什麼招搖的大朵大朵的花,而是以雅著稱的君子蘭,分外有韻味。
每張桌子上都放有一盆綠蘿,葉子綠得發亮,有點像塑料的。所以,有很多次很多來看書的人,都會忍不住的去摸摸。然後會說一句,原來是真的呀!這裏的圖書館管理員們,都是小姐姐,無論高矮胖瘦,都穿著古香古色的旗袍。都是統一的,青花瓷的花色,和整個書店的氛圍很搭。顧金晨不止一次想買這麼一件青花瓷的旗袍穿穿,隻可惜每次逛街都沒有碰到過。等以後有機會碰到,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買一件。
她每次都很少找位置去坐,她找到自己喜歡的書,就用手小心翼翼的捧著,來回走著,邊走邊看。很像一個高中生在背書,雖然她沒有出聲。她覺得這樣看書才能真正找到感覺,才能全身心的投入,這一刻,她才能忘了所有的不開心和困惑。
他一直在打量這裏麵的每一個人,好多人的麵前都放著好幾本書,不過呢,手裏都在來回翻動著手機。他在想,他們都是做什麼工作的,今天怎麼這麼多人在休息。隻有一個人是例外的,就是她,別人都坐著,就她一個人站著,來來回回地走著,很認真的在看手裏的書。她的頭發垂下來,白的裙子映著黑的頭發,她穿衣顏色很單調,應該是一個死板的人,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死板的書呆子。他這麼形容她沒什麼惡意,隻是實在沒事可做。還有一個不遠處的老者,他的白胡子很長,邊看書邊用手捋捋,像在吟詩作對,十分有趣。不過,他覺得,他應該去畫畫比較合適,說不準,他就是畫畫的呢,還說不準的是,說不準他就是個知名的畫家呢!
她之前看書一般看一個小時,就回家休息了,今天都看了一個半小時,還有些意猶未盡。她有點累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應該找個凳子坐下來。她周圍環顧了一下,她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正是他的對麵,她吃飯的時候就很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把書放在桌子上伸了個懶腰,她抬頭看到了他,他正對著窗外發呆。
他在看窗外來來往往的人,他有意識到有人坐到了他對麵,他的頭沒有回過來,因為現在對他來說,重要的不是坐在他對麵的是誰,而是他的一個個難題該怎麼去麵對,怎麼去解決,要是此時此刻能抽一根煙就好了,其實就算能抽一根煙也不會好,隻是這樣心裏的壓力能夠暫時緩解一下吧。
她看了看他放在桌子上的書,她說,天呀,你竟然在看古玩方麵的書,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他回過神來,有聲音離他很近,應該在和他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