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明月清影
第十六章 明月清影
次日天明，青鳶由侍女引著來到了西苑。
銅雀正在殿門口吩咐著一眾粗使的婢女和奴才打掃院落，猛地抬眼瞧見了青鳶，要在尋常，西苑是從不來人的，從前在王府也是如此，王妃不得寵，是闔府上下人盡皆知的，既是蘇綰吟是後宮唯一被封犒了妃位的後妃，也是門可羅雀。
銅雀有時氣不過，便當著蘇綰吟的麵念叨埋怨，說娘娘您總是這樣懦弱，雖說世間都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但是若是一味的退讓，隻怕讓人騎著脖子欺辱。
每每此時蘇綰吟總是淡然一笑，仿佛從未擱在心上一般，銅雀便急，見銅雀急得直跺腳，她才會說，若是從前我做王妃時因不得寵故而眾人嗤鼻退避，那是世俗使然，無可厚非，既是說了出去，人們也不以為然，畢竟世間便是拜高踩低慣了的，誰會在意一個不得寵的人是哭還是笑呢。可若是如今我得了勢，以前對我不願正眼看待的人便蜂擁而至，這刻意逢迎之意豈非太過明顯了？宮中都是如何聰慧之人，怎麼會在這事上表露自己的心思呢。
銅雀這才知曉蘇綰吟並非懦弱，而是隱忍，同樣，她看似溫和柔弱，其實更多心計深重，隻是不善與人爭鋒罷了，故而銅雀才稍稍放了些心，若是在昔年王府，她是一刻也不敢放鬆的，總怕蘇綰吟因這心思怯弱而被誰委屈了去。
今時銅雀瞧見初封為妃的青鳶，也不敢怠慢了，便提著裙子立時上前一步，屈膝半蹲行禮道，“奴婢西苑蘇娘娘宮貼身侍婢銅雀給青娘娘請安，祝青娘娘鳳體康泰，容姿永秀。”
青鳶立時吩咐侍女將銅雀扶起來，口中笑道，“蘇姐姐不愧是名門之後，連侍女尚且調教得如此懂事守禮，從前在王府與蘇姐姐來往不密，倒是不曾瞧出來，如今才算長了見識。”
銅雀便笑，“青娘娘真是過獎了，誰不知道青娘娘是前朝公主，自小受的是皇族禮教，誰能越過娘娘您的知書達理名門之範呢。”
這話其實本就一語雙關，青鳶雖然是前朝公主，可是如今天下已是北國南國瓜分，北國姓秦，南國姓夜，誰還會管從前一個小小的亡國呢，況且昔年大楚王朝和北國並肩而立坐享北國江山時，本就有俯首稱臣之意，可奈何高宗為了防患於未然仍是固執要將大楚王朝鏟平，幾乎便是不受吹灰之力，這話對一個亡國公主說出，雖看似是恭維，實則卻是譏諷。
但也不怪銅雀如此失禮，青鳶前一句稱讚蘇綰吟不愧是名門之後，卻也是帶著一半恭維一半譏諷之意，誰人皆知蘇府已然沒落，蘇大人和兩位小姐今時尚且還在獄中，更不要提什麼名門望族之談，故而銅雀回此一番言論，卻是理所應當。
銅雀的機靈青鳶早就有所耳聞，即使廢太子秦殤尚且誇讚她，說蘇綰吟的憨厚與內斂恰好適合銅雀這樣機敏果斷的侍女來跟隨，方才能處處提點著，不會被人傷了方才不知仇敵是誰，蘇綰吟聽了便笑，說雀兒看你，竟連太子的芳心都得到了呢。
其實銅雀也明白，之所以蘇大人吩咐自己隨蘇綰吟入王府也正是為著希望自己能在關鍵時刻出手幫著蘇綰吟清掃礙眼之人，可惜蘇綰吟天性溫和不欲與人爭鋒，故而處處退避忍讓，才落得今時人盡可欺的下場，好在頂著娘娘的身份，不至於被人傷的太悄無聲息。
青鳶笑著不語，使了個眼色給隨侍的婢女柔兒，柔兒便上前一步道，“銅雀姐姐，蘇娘娘可在殿內？”
銅雀這才拍手笑道，“青娘娘莫見怪，看奴婢這腦子，光顧著和娘娘聊閑話兒，竟不知將娘娘讓進殿內見我家娘娘，蘇娘娘正在寢殿，方才洗漱完畢用了早膳，還不知這會子是否用完了呢，不如請青娘娘移步殿內。”
青鳶便點頭說好，隨著銅雀進了寢殿的朱門，蘇綰吟還在喝著米粥，見門簾挑起一前一後進來了兩個人，細目一看竟是青鳶，便趕緊放下碗站起身迎上去，兩人互相行了一禮，青鳶笑著說蘇姐姐氣色還是那麼好，天氣溫和，姐姐也是人比花嬌，看得我都羨慕了。
蘇綰吟便臉一紅，抿唇笑著，說妹妹總是喜歡玩笑，難怪皇上最喜歡去你那裏坐坐，況且妹妹姿容絕色，闔宮上下誰人不知，你這話倒像是挖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