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氿氿,其實你說得對……(2 / 2)

荻花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撫摩她臉上的傷痕。

當他顫抖的手觸碰到被永久刻在那張美顏的字時,眸子滑過一絲戾氣,下一刻卻微怔,然後在她身旁坐了整夜整夜。

而她不曾蘇醒。

束妖鏈對她造成的損傷太過大了……

第三天。

已經是荔氿氿昏迷的第三天,荻花的眉一直蹙在一起。

他突然覺得有時間讓他想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為什麼要救她?

荻花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原因,他卻一直想到當初的場景。

……

“我始終不明白,我為何要死。”

“我到底是有多低賤,連苟延殘喘地活著都礙著你們的眼了,我是妖,但我未曾傷害過你們道教任何一條生命,你們的正義就是這樣膚淺嗎?”

“荻花,其實你真的誤會西華棠了,那是一個好妖……荻花,沒有,他從來沒有食過那些人心,你卻害了他。”

……

是啊,她和西華棠為什麼要死?

他想不明白,卻總想起她問自己為什麼要死時,那張淚流滿麵的美顏上滿是悲戚,卻總想起他的心有一瞬間狠狠一顫。

她一直都很獨立。

他常常想,她大概不會有軟弱的一麵,但他忘了,妖也是有血有肉的,她也會疼。

也許她說得對,她為什麼要死,西華棠為什麼要死。僅是身為妖嗎?

僅是因為為活命傷了其他人的命嗎?

荻花不知道。

但他知道,她和西華棠的確從未害過道教任何一條命。

他也總想起,她從小很苦,她不知道自己的妖爹妖娘,她一個人在弱肉強食的妖精界長大,再有了想保護的西華棠。

她本該從不知道情愛是什麼滋味,她本該一直不懂得苦這滋味。

他卻害了她。

所以,他終究沒有破了她的情念,把她送入輪回。

他想了很久,卻不後悔那時候的決定。

他把原本要處置荔氿氿的老一輩阻攔下了,然後終於如願接到了朝廷要接收這妖的消息。

當道教的老一輩知道朝廷要接收這萬年海藻妖為他們在戰場所用時,無疑又猶豫了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已經足夠他把自己的霓裳師妹拉下水了。

後來的事他就看著他的師妹偷得寒鐵匕首,再看著她劃破她的臉……

最後,他讓清儒把昏迷的她帶走,藏在了道教的後麵,誰也不知道。

而霓裳被處於極刑,道教大功……

他離開,再回到竹屋見早已經被清儒帶回來的荔氿氿。

事情終於落幕。

她活了下來。

他曾經千方百計,娶她,憐她,愛她,都隻是想要她死。

最後卻執意要救她。

那樣的矛盾。

矛盾得他都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就知道會這樣……”

一道歎息聲在身後響起,荻花身子一動,轉身就看到了自回到竹屋就未碰麵的清儒。

他看了他許久,才道:“……謝謝。”

清儒沒有說話,隻是深幽地望著裏頭元神昏迷的女子,他的臉半隱在陰影中,他在想,很慢地在想。

那海藻妖本不懂愛,最後卻也懂了。

他的師兄呢?

很多人都覺得他的師兄不愛這海藻妖。

他卻是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師兄一生不喜解釋,他隻是將自己覺得好的都想給她。

他覺得她當人好,於是想讓她當個幹淨的人,不用在妖這麼複雜的世界生存。

可是誰又能說,他這樣自作主張的付出就是愛呢?

那天清儒一直呆在竹屋外麵,他知道,那海藻妖需要休養。

所以他對他的師兄道:“你不能這樣自私,現在的她要活命隻能回到屬於她的地方。”

男子聽了之後沉默了很久,而後就一言不發地進去了竹屋裏。

但清儒知道,他會把那海藻妖送回屬於她的地方。

清儒始終靠在外麵,聽著裏頭隱約傳出的男子說話聲,看著男子把自己大半的內力渡給她。

讓那個昏迷的人永生都不會再因為元神不穩需食心髒。

而他自己卻身負重傷。

再看著男子把她抱到了海棠林的海底,看著那青衣霓裳的女子漸漸沉入妖浮纏綿的大海裏,與他們越來越遠。

那夜海棠林的風很涼,從未有的涼意侵入清儒的心間。

水紋蕩漾的寧靜海麵上,隻剩下身旁男子輕不可聞的呢喃聲。

“荔氿氿,你是不是很恨我?”

“荔氿氿,其實你說得對……”

清儒想,他們也許是真的相愛,卻終究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