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李醫診說,讓他告訴你,就說我已經大好了,讓你不必每日憂心。璼殩璨傷”菊豆說道,“誰知這個人,唉……”菊豆笑著歎了口氣,“這麼簡單一句話,都不會說。聽我說你幫我開方子、幫我點穴治病,便擔心你會診脈,一診脈,難免發現我還沒有好全。說起來,他的心思倒也細密,隻是……”菊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我雖不是痊愈,卻已經好了七八成,又何必這麼小心?我著急起來,是因為有些事情,便隻是急在這一時三刻……”
“什麼事情,比你的身子更關緊?”舒娥微微埋怨道。說著忽然想了起來,抬頭看著菊豆:“是為了我的事情,菊豆姐姐,你是為了我,對不對?”
“琴美人在路上便敢刁難你,但總算還忌憚著太後皇上對你的好,隻是在無人的時侯,才敢那樣對你;可是楊美人,卻是這樣直截了當。”菊豆的神色變得極為鄭重,聲音也嚴肅起來:“張卓琴和廖敬之,二人雖然明著無甚往來,然而暗中卻是相交甚深。”
菊豆看到舒娥點了點頭,有些驚奇地笑道:“你早已經看出來了,是不是?”隨即恍然道:“是了,琴美人擅用香料,卻是廖敬之讓我在玉肌靈脂散中加香粉的。你早就知道她們關係不尋常了。隻是廖敬之剛剛進宮,卻不知怎麼跟琴美人相結識的。”
舒娥又點了點頭,心中想道:廖敬之在董清凝的酒中下了藥,而琴美人的瀛玉酒,也是下了藥的。然諾少爺喝下的酒,跟自己在苦竹林中喝下的,是不是一樣,如今已經無可辨認。隻是若非她二人早在廖敬之進宮之前便相熟識,事情怎麼會有這樣巧法?
“琴美人敢針對於你,一來是仗著肚裏的孩子,二來是仗著皇上的寵愛,三來,恐怕也是因為有了廖敬之這個謀事者。楊美人比之琴美人,雖少了一個心腹,卻又多了皇太妃那一重靠山,——況且,琴美人肚裏是未出生的孩子,楊美人那邊,卻是深受皇上疼愛的如悅公主。但若是將來琴美人誕下皇子,情勢又將會大大不同了。”
“她二人都是聖眷正濃,既然知道她二人對我的意思,我有所避忌也就是了。”舒娥輕聲說道:“隻是你身體正弱,何必再勞神費思,想這些令人煩心的事情?”
“舒娥……”菊豆握住舒娥的手,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隨即遲疑道:“我這樣叫你,你不怪我吧?”
舒娥微笑著搖搖頭:“你知道我很高興,你又何必問我?”
“你不愛攀龍附鳳,這由得你;你不願爭名奪利,也由得你。隻是你心性高潔,不去算計謀劃,卻難保別人對你暗下黑手。”菊豆望著舒娥,眼神既急切,又誠懇:“你若出宮,夫人也不會輕易放過你,況且出了宮,也是一個人無依無靠。曹府裏……又豈會是你的容身之處?你既是無意……無意於皇上,不願依仗聖寵,為妃為嬪,那麼想要安安穩穩在宮中生活,便得靠自己。”
舒娥笑道:“以後的日子還長,要為以後打算,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以後的日子……”菊豆悠悠地輕聲說著,隨即一笑:“可是眼下形勢緊急,有些事情,馬上就得做好。”
“我都聽你的便是,你且歪著慢慢說。”舒娥在菊豆背後墊了枕頭,和婉一笑。
“這也不單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孫娘子和丁香,也都是這個意思。”菊豆說道。
“什麼大事,你們三人還要一起商量定了才告訴我?” 舒娥帶著詫異笑道。隨即又說:“就算隻是你一個人的意思,我也會慎重考慮,絕不會不聽不信的。”
菊豆輕輕搖頭:“我們不是要你‘慎重考慮’,我們是讓你一定答應照辦。”
“你們三位的意思,我原該照辦。隻是……”舒娥略感猶豫,生怕這件事情再牽扯到皇上身上。
“順婕妤兪氏受太後和皇上喜愛倚重,處分宮中事宜,公正寬厚,但她總是獨來獨往,並不與那個妃嬪交好;兪氏之上,還有一位李榮妃,聽聞去年一直住在西京的宮觀【注】上清宮之中,和宮觀的道姑一同修行祈福;同去的還有一個隨身女使做丫鬟。隻是……”菊豆說到這裏,臉上現出了些許憂色,猶豫不再說。
“菊豆姐姐,有什麼難說的嗎?”舒娥帶著笑意。
“那丫鬟走前封了從五品的侍禦郡夫人,和你……和你一般。”菊豆緩緩說道。
舒娥笑道:“和我一般,也不是什麼大事。你身子尚未痊愈,何必為了這些小事,過度憂心?”說道後來,語聲已變得頗為憂愁。
“在你是小事,在我卻是大事。就是因為你總把這些事當做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們才越發要時刻小心在意。”菊豆拭了拭額上的汗珠,含嗔帶笑。隨即神色又變得鄭重起來:“隻封了夫人,也就罷了。隻是聽說當年出宮之時,皇後親口允諾,回宮之日,要進她才人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