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公雞報曉,讓屋簷上的暗空,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透出些微光,沉睡的長安城,慢慢蘇醒。

各家各戶打開門,洗臉水清洗掉門前的狼藉,小販擺起攤位,飯館放下桌椅,大戶人家的下人開始清掃門庭,一日之計便從此刻開始。

“小姐,可以了,夫人已在外邊兒等候多時。”

靠在浴桶裏幾近睡著的林清蕪,經侍女豆豆這麼一提醒,打了個機靈睜開眼睛,但腦子裏還是蒙蒙的,困成一頭蠢驢一樣。

天知道,作為一個穿越到古代不久的現代人,早上天沒亮就起床,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更何況,今天,還是她的大婚之日——大梁國國舅爺林朔風幺女林清蕪的出嫁之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親事,林清蕪別提有多不願意了,但這可是皇後親自向皇帝求的婚禮,就算再不願意,也沒有腦袋夠砍的。

再者,對方可是剛立下赫赫戰功,被封為厲陽侯的大將軍霍沉暮,人正是皇帝跟前的紅人,百姓擁戴的英雄,哪能是她一個閨中的女人得罪的起的。

這一門婚事,隻怕是給那位大將軍的錦上添花,沒人在乎她怎麼想。

林清蕪垂頭喪氣地,用水抹了把臉,清醒了一下腦子。

從浴桶出來,光著身子讓侍女擦幹,雖然已經習慣了好幾天,但是,被人這麼碰還是覺得不舒服,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小姐,這嫁衣真好看。”

豆豆眯著眼睛,盯著紅嫁衣上精致的金絲紋路,天真笑道。

“我想睡覺……”

林清蕪誹腹一句,掃了眼,沒什麼興致,隻覺得身上穿了一層又一層的紅嫁衣,麻煩得緊,還是短袖短褲背心好使。

豆豆牽著林清蕪的手,林清蕪半開半合眼,迷迷糊糊坐到放滿了金銀首飾的梳妝台前。

林母早已久候,看著銅鏡裏的林清蕪,五官清秀還透著孩子氣,但是今天,多多少少添了幾分女人味兒。

“來,把梳子給我。”

林母接過豆豆給的木梳,林清蕪乖乖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裏頂著熊貓眼的自己,提不起一點兒勁兒。

林母拿起女兒柔軟順滑的頭發,木梳輕輕插進去,從首到尾劃了下來,嘴邊悠悠說著話,快慢適中的話語,像是一首悠揚舒雅的古老曲調緩緩而來:

“一梳梳到尾。”

……

“二梳白發齊眉。”

……

“三梳兒孫滿地。”

……

“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

梳子從林清蕪的發梢脫落,林母用手順著發絲,挽上發髻:

“清蕪啊,今日,你出了林家的大門,便再不是林家的女兒,而是霍家的媳婦了。你可知道?”

林清蕪頓了頓,看著這個眉眼溫和、氣質典雅的太太:

“女兒知道。”

林母瞥了眼女兒,見她沉聲不響,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硬抗,這個做娘的,就忍不住眼眶發紅:

“這門婚事要是換做其他人,也就罷了……可誰又能想到,千不該,萬不該,偏偏是這霍家的人呢?林家和霍家的恩怨情仇,是大梁國人盡皆知的事情,你嫁了過去,日後是夾在左右為難啊。”

“母親,清蕪受得住,母親盡管放心。”

林清蕪看著眼中飆淚的婦人,擠出一絲笑,安慰道。

林母瞧了一眼,忽然想到自己還沒有把鎖著的那對翡翠鐲子拿出來,花轎就快到了,定不能耽誤吉時,這便急忙出去,把鐲子取來。

林清蕪看著婦人走遠,呼了一口氣,再裝不了知書達理的小姐,露出了頑劣的天性:

“豆豆,我要你給我準備的催大姨媽的藥呢?快拿來,等我娘回來,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