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海記事的時候,他家還在青水灣生產大隊,那時候他母親還是青河灣生產隊的一名普通社員,爹是南川人民公社的放影員,奶奶已經很老了,但還在世。他記得很清楚,那時爹趕著一匹紅馬,駕著粗輪子的馬車,車上拉著放電影的機子和膠片箱,還有一個大功率的汽油發電機,放了滿滿一馬車。每次他爹趕著馬車出去就是一個多月。他和小夥伴們就壓著指頭數著,盼著,盼望他爹趕快轉回到臨近的村子裏來放電影。那樣大夥兒就可以在晚上結幫成夥地去鄰村看電影了,有時候一部電影他們要看上好幾遍,等到他們自己的村子裏來放演時,有的人幾乎把影片中人物的台詞和對話都記熟了,但大夥兒還是都願意跟著放影隊轉上好幾個村子。
每次放完電影,徐驍海總會和幾個小夥伴湊到他爹身邊,問爹回不回家,可爹總是摸著他的頭,讓他趕快跟大夥兒回去,說自己還有事。有時候也會從衣兜裏摸出一把水果糖來,塞到他的衣兜裏,也散給別的小夥伴每人一兩顆。其實,他知道爹是很少回家的,他真真的用意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著爹的衣兜裏有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可以送給他。
回村的路上,他們總會分成兩派,學著剛剛看到的電影裏麵的解放軍和敵人的話語,上演著自己的戰鬥故事。而那些年長於他們的青年男女則總是磨磨蹭蹭地慢慢行走於他們的後麵,說著他們的悄悄話,而那些又是他們這些小孩子所不關心的。這一次他學著電影裏誌願軍的樣子,想埋伏在路邊的田地裏,準備給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結果發現有一對青年男女摟抱在一起早已埋伏在田地裏,倒把自己著實嚇了一跳。他認識那個大姑娘就是自己的同學宋喜來的姐姐,回到家裏就把自己在路上遇到的情景告訴給媽媽。那時候媽媽剛生下他的小妹妹,正在坐月子,媽媽笑著說:“他們是見你們玩得高興,也想學著你們玩兒,海娃,這事可千萬不要再告訴別人啊。”
“為什麼呢,你不是說他們也是在玩耍嗎?”他不明白媽媽為什麼不讓他把見到的事情告訴別人。
“大人們玩這樣的遊戲,別人聽了會笑話的。”媽媽變得嚴肅起來了。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媽媽催促他趕快脫衣服睡覺,他從衣兜裏掏出爹爹給他的水果糖,送到媽媽手裏,高興地說:“爹爹給的,你吃吧。”
媽媽接過去,順手放在了火炕前麵的條桌上,“留著明天你和妹妹吃吧,媽媽不吃,你趕快睡吧。”
等他脫了衣服,像一條魚一樣光著身子鑽進大妹妹正在熟睡的被子裏,媽媽吹滅了油燈。
月光明晃晃地照在窗戶紙上,屋子裏的一切因這微弱的亮光而變得的朦朦朧朧。大妹妹由於受到他身體帶來的冰涼,發出驚恐而又微弱的夢囈。
這時候他聽到媽媽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不一會兒,他就呼呼入睡了,睡夢中他夢見自己長大了,胸前佩戴著大紅花,身背著鋼槍參加了解放軍。他高興得從睡夢中笑出聲來。
第二天,他還是忘記了媽媽的囑托,將前晚上見到的事情告訴了幾個同學,很快,那個大姑娘的弟弟宋喜來就找上他來了。
“徐驍海,你說昨晚上你見到什麼了?你再說一遍。”宋喜來氣勢洶洶地說。
宋喜來雖然和他在一個班讀書,但身體明顯要比他高得多,也比他結實,而且是他們班名副其實的調皮大王。他一見宋喜來氣勢洶洶的樣子,心裏就有點膽怯了,就囁嚅著說:“我見你姐姐和一個小夥子在田地裏埋伏著。”
“哼,你爹才跟別人到田地裏埋伏著幹見不得人的事呢,我姐才不會作出那樣的事情!”宋喜來怒氣衝衝地對著他大喊。
“你怎麼罵人呢?我......我.......”
“哼,罵你又怎麼樣了?”宋喜來說著,照他胸口就是一拳,他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才站穩。
正巧這時候老師走進教室,宋喜來像猴子一樣逃回自己的座位上,他也慢慢地挪回自己的座位,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不明白自己說的話怎麼就傷到了宋喜來,可這是自己親眼看到的啊。
放學回家後,媽媽在鍋裏放了一鍋洋芋,讓他去燒火煮熟,這就是他們的晚飯。吃過晚飯,他陪大妹妹坐在院子裏玩耍,這時候好夥伴黨進成來門外喊叫他去看電影,他站起來無精打采地向門外走去。妹妹曉霞在後麵喊著,“哥哥,我也要去看電影。”一邊站起來跟在後麵。
“我不去看電影。”他頭也不回地說。
不過一會兒,他又無精打采地走進來,妹妹仍跟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