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譽聽宮中的老太監們說過,李太師和先皇,是君臣,也是朋友,更是患難之交。
國事不忙的時候,兩人會相約到城外的行宮裏,同床而臥,徹夜暢談天下事,一住便是一二個月。
不同於正德帝和鬱文才的假情假意,目的隻為了長寧郡主。先皇和李太師,才是真正的兄弟。
當時還是大皇子的正德帝,帶人搶了已經坐上花轎的李家大小姐——現在的李皇後李媛,強行逼人嫁他,生病在床的先皇得知消息後,一氣之下吐了血,病情更加的加重了。
這也是李家,為什麼十分恨著正德帝,也要忠心於朝廷的原因。
他們忠心的,並不是正德帝的朝廷,而是先皇的基業。
當年的李太師,隻是個默默無聞的小書生,懷才不遇時,偶遇出門遊曆的先皇,便是楚譽的生父。
不過呢,先皇當時還隻是個少年皇子。
兩人的年紀差不多。
一個是懷才不遇的小書生,一個是心懷大誌,卻不被自己父皇看中的皇子,兩個被世人瞧不起的青年,惺惺相惜,加上性情相投,愛好相同,便做了朋友。
他們一起遊曆齊國各處,鏟除惡霸,鞭罰山賊,年少輕狂的二人,做過一年多路見不平的江湖好漢。
一起把酒言歡,一起共經生死。
要不是各自收到家中的信,催著二人趕緊回家娶妻,兩人說不定,一起上山做了綠林豪傑。
兩人分開時相約,有緣再遇時,一定不忘當年相隨之恩。
誰想到,僅僅半年後,二人又遇見了,一個是趕考的書生,一個是監考的皇子。
先皇有心考驗李太師,看他是不是個喜歡攀附權貴的人,裝著不認識。
李太師傲驕,想著,不求任何人,他的學問一定能拿一,不靠先皇的關係,他一定會躋身官場,於是,也裝著不認識先皇。
兩人就這樣“不認識”了好多年。
直到年輕的李太師,進入了翰林中,有機會跟已經登基為皇的先皇見麵了,兩人才正式“相認”,相視一笑。
“到我十八歲的時候,才準交與我?為什麼?有什麼說法嗎?”楚譽不解地問著李太師。
李太師搖搖頭,“不清楚,老夫也看了半天了,沒看出什麼異樣來,王爺收好,拿回去仔細看看吧。”
他將那畫從牆上取下來,遞向楚譽。
楚譽認真卷了畫。
宮中不是沒有先皇的畫像,豐台縣的櫻園中,也有先皇的畫像,但大多是先皇去世不久前畫的,最早的,也是和元敬皇後裴櫻成親時畫的,那些畫像,都是中年時的畫像,沒有一副是青年時期的。
想不到在太師府裏,尋到了一副先皇早年的畫像。
一時叫楚譽感慨不已。
楚譽收好了畫像,李太師這才問道,“老夫得知王爺秘密回了京城,早晚會來找老夫,才掛上畫像,候著王爺。但王爺前來李府,不會是未卜先知,知道老夫的密室中,藏著先皇的畫像吧?”
李太師爽朗一笑。
楚譽歉意著,朝李太師拱手行禮,“譽沒有得到聖旨,悄悄回了京城,不能正大光明的給太師夫人拜壽,還請太師原諒。”
李太師笑道,“你不是叫你府上的大管事,送來了禮品嗎?雖然你沒有以真正的身份出現。以別的身份給老夫和夫人問了安,也是一樣的。”
楚譽說道,“譽下回一定補上。”
李太師擺手,又笑道,“不必了,夫人她知道你事忙,心意在就好了,不會怪你的。你可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哪裏記較?真要記較,你打壞她不少花瓶,她該找你賠才是。”
楚譽想起兒時在李府搞的破壞,臉色一窘,心頭卻又暖暖的。
譽親王府冷清,皇宮無情,裴家三房淒涼,隻有李府,才像他的家。
李太師斂了笑容,正色說道,“你換著身份,跟在景家人中,一定是有什麼安排吧?”
楚譽收回心神,點了點頭,“譽不想再等了。”
李太師的臉色,微微一變,“你不是說,時機不成熟嗎?為什麼忽然開始行動了?如果太貿然了,會不會……”
他眉尖緊蹙,望向楚譽。
楚譽看向李太師,心頭不禁一哽。
這個不是親人,卻當他是親人的老者,此時看向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極大的擔心。
李家不是他的親人,卻待他如親人,他理應還他們的恩情。
為他自己不受欺淩,為林婉音的冤屈,為李家不被打壓,他不想再等!
“不會敗!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貿然行事!”楚譽十分肯定地說道,“太師,他們在明,我在暗,我蟄伏多年,為的便是這一舉!第一步,裴元誌出局了,第二,必須是安王!或者,是裴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