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譽!
裴元誌咬牙冷笑,這輩子,他會跟楚譽不死不休!
他正想著事情,忽然,一聲熟悉的琴聲,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他心頭一驚,赫然轉身朝那琴聲方向望去。
《落英舞》!
他驚得呼吸都停住了。
這支曲子極難彈奏,除了死去的林婉音,再沒有第二人彈得這麼嫻熟。
裴元誌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奮力往琴音方向跑去。
琴聲響起的地方,是他和林婉音的喜房,碧桃苑。
在林婉音死後,他就驅趕了苑中所有的仆人,並關了碧桃苑,更不準任何人靠近那裏。
可今天這麼晚了,是誰在那裏撫琴?
他想探個究竟,因此,奔跑的腳步很快。
不多時,裴元誌便趕到了碧桃苑。
苑門緊閉。
因為苑中沒有人住,苑門前的小徑少有人來踩踏,兩旁的雜草,已經快要將青石板路遮住了。
草間的蟲鳴聲,不時地訴說著,這是處荒涼的場處。
苑中,琴聲仍在繼續。
他顫抖著手,取下脖子上的一枚鑰匙,飛快打開了苑門。
“婉音——”
他高聲喊了一聲,琴聲卻戛然而止。
他往琴聲傳出的臥房飛快跑去。
淡淡的月光照進屋內,隻見臥房的門大開著。
他的呼吸亂起來,哆嗦著取出夜明珠來照明。
但他失望了,臥房裏沒有人在。
他奔向幃幔後,床後,甚至查看了床架下和大衣櫃裏,仍沒有看到人。
“嬌嬌?是你來過了嗎?”裴元誌站在臥房的床前,歎息說道。
沒人回答,隻有窗外,桃樹葉兒被晚風吹得沙沙作響的聲音,和幾聲夜鶯的啼叫聲。
他彎下腰來,伸過手去,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地撫著被子。
被子鋪得齊整,是豔如火的喜被,上麵繡著花開富貴的牡丹,仍是三月初九大婚時用過的被子。
包括這屋中所有的物品,都是大婚時的,沒有一件更換過,也沒有一件,改變過地方。
他怕換一下地方,就忘記了林婉音。
林家落英園,換了園子牌匾,移走了桃樹,栽上了紅紅豔豔的花兒,繡樓的擺設全變了,整個落英園,已經變得麵目全非。
他看到落英園,怎麼也想不起林婉音。
這世上,也隻有裴府的碧桃苑這一處,能讓他不至於忘記過去,看到任何一件物品,都能想起林婉音。
“我知道你有怨言,你死不瞑目。”他低低說道,“可是……,叫我怎麼辦?”
他在床上坐下來,望向掛著月兒的窗子口,繼續低喃,“明明身份一樣,我憑什麼要低人一等?默默無聞地做個侯府的世子?將來做個默默無聞的侯?我哪兒輸給宮中的幾個皇子了?”
“……”
“是他們要殺你,不是我,嬌嬌,我並不想殺你,可我沒有辦法。如果你活著……,”他頓了頓,“他們不會放過永安侯府,更不會放過我,沒了我,你的下場更慘,你該明白我的為難之處吧?嬌嬌?”
“……”
“倘若你我有來世……,我一定對你好。”
暗處,有人無聲一笑。
裴元誌說完,站起身來,又四處找了找,可還是什麼也沒有找到。
仿佛剛才的那一陣琴聲,隻是他的幻覺。
他心中,極度的失望著。
這時,苑中的園子裏,忽然響起什麼聲響。
裴元誌心頭一跳,大步跑了出去。
月光下,有個女子蹲在一株樹下,低低地呻吟著。
他呼吸一窒,飛快跑了過去,伸手去扶那人,聲音顫抖著,“婉……婉音?”
“公……公子?”女子抬頭,看著他,驚訝說道,“你怎麼在這兒啊?”
身份變了,她不得不改口,由世子改稱公子。世子跟公子的身份差別,不是一點半點。
侯府世子,將來是要襲爵的,襲了爵之後,除了掌管侯府的家財,還會管著整個裴氏的族務,有能力者,不需趕考,皇上會直接委以重任。
大權大財在握,人人向往。
而裴府的公子,隻是個空有身份的世家子而已,地位比一般的商戶人家的子弟,強上一點而已,家產隻能分到一點點,仕途得靠自己奔,功名得靠自己考取。
世子和公子,一個是坐享其成,一個是削尖了腦袋,也不一定能得到一官半職。
裴元誌聽到一聲公子,眉頭皺了皺。
他站起身來,也不去扶她了,冷冷問道,“怎麼是你?”他聽出了女子的聲音,這不是他要找的人,“你來這裏做什麼?你忘記我的命令了?出去!”
女子是百靈。
百靈爭紮著站起身來,惶惶說道,“剛才,妾身在屋中睡覺,忽然做了個夢,夢中有人說,要讓妾身不得好死!”
“……”
“妾身自問沒有得罪誰,也不認識夢中那人,她為什麼這麼說?妾身便問她,你究竟是誰?”
“……”
“她不回答妾身的問話,隻反反複複著說道,會要妾身不得好死,指著妾身的鼻子說,‘裴元誌,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心尖兒上的寶,可你為什麼任你娘冤殺了我?你還我命來!’”
“……”
“妾身嚇醒了,一看,發現隻是個夢,然後問著府裏的仆人,仆人說公子來了這裏,妾身就走來了這裏。公子,妾身不是真的想闖進來,是……是那夢裏人將妾身當成了公子,妾身怕啊。”
裴元誌臉色大變,“你說什麼?”
百靈哆嗦著身子繼續說道,“她又說,她會在裴府裏長住,會讓裴府的人,一個一個不得好死。裴府的人冤殺了她,她會跟裴府的人不死不休,夫人是第一個,杏小姐是第二個。”
“……”
“她還說,裴府今年的桃花開得豔,明年,就不一定有桃花了。會是梨花處處開,會是滿院霜白,一片素縞。公子,妾身在夢裏看到的那個臉孔模糊的女人,是……是不是……大小姐啊?這府裏,可隻有她是冤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