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個不好惹的主!
林二老夫人眯起了雙眼,手裏捏著佛珠,沉思起來。
林唯楓,那個死小子,十二年音訊全無,這會子,怎麼忽然回來了?
不是說,他早死了嗎?
一旁侍立的老嬤嬤周嬸,這時開口說道,“老夫人,老奴記得,三爺是個脾氣暴戾的主。他武功又好,同人說話三言不和就動拳頭。當年,隻有老太爺管得住他。老太爺一去,大老爺也管不住他了。他倒是聽大房媳婦的話,大房媳婦一死,十四五歲他,已是無法無天的人了。這回他回來,要是問起長房的事……”
周嬤嬤挑起了眉尖。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仆人們當然會替主家操心起未來。
林二老夫人撥弄佛珠的手,停了下來,目光微縮,仆人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林唯楓一準會問起長房的事。
“周嬸。”林二老夫人喚過一側的隨侍嬤嬤,“你去找幾個管事,對他們吩咐下去,如今老三回府,大家將性子給我收斂一點,誰敢惹事,我定不輕饒!”
“是,老夫人。”周嬸匆匆離去。
老太爺和兒子兒媳都在祠堂裏罰著跪呢,連偷懶都不成,因為,有太阿公的人看著。
林二老夫人要獨自麵對林唯楓,她是又怕又擔心。
她抿了下唇,剛想端起茶杯潤潤嗓子,就聽外頭看門的婆子一聲尖叫,“你是誰?這是老夫人的屋子,不準進去,來人,給我轟出去!”
砰——
什麼東西落入花枝間,一聲巨響。
緊接著,“啊——”
一聲婆子的慘叫。
林二老夫人嚇得將茶杯都撞翻了。
滾燙的茶水,燙得她手腕一縮。
“老夫人,你還好嗎?”丫頭忙拿手帕來擦拭她的水。
“不相幹的人滾出去!”一個男子站在門口,怒吼一聲。
聲音如驚雷,轟隆隆在屋中幾人的頭頂滾過,震得人耳朵生疼。
嚇得那丫頭又將手縮了回來,慌忙轉身來看。
隻見屋子的門口,走進來一個身材高大魁梧,一臉大胡子的青年男子。
男子相貌堂堂,穿著一身墨衫,腳登牛皮靴子,腰掛大刀,眼中殺氣騰騰。
他走進來後,鬱嬌和她的侍女,也一起走了進來。
丫頭嚇得戰戰兢兢,側著身子往門口挪去,經過男子身邊時,更是瑟瑟發抖,待走出門口,一溜煙地跑掉了。
林二老夫人倒底是見多了世麵,年輕時,潑辣無比,有人得罪她,她能叉腰罵遍一條街。
她心中雖然驚慌,卻也不像丫頭那般嚇得如老鼠見了貓。
林二老夫人倒底年長些,想著,她何需怕兩個晚輩?
她平複著心情,神色淡淡盯著林唯楓,明知故問地問道,“你是什麼人?”又看向鬱嬌主仆,“鬱四姑娘,你敢私闖民宅,就不怕老身到官府裏告你?”
“告我?”鬱嬌微微一笑,“二老夫人,你可知道,這位是誰嗎?他便是林三爺!你說,他有沒有資格進這裏?我是這府裏的義小姐,我如何沒資格進來?我要是沒資格來的話,你們又有何資格,進長房的府裏?大家不過是彼此彼此!”
林二老夫人的臉色,頓時僵住。
她也猜到,來的正是林唯楓,隻是沒有想到,十二年不見,林唯楓長得這般凶神惡煞了。
她明明記得,十二年前,林唯楓隻是個瘦麻杆的小子。
除了脾氣暴躁些,是個沒什麼本事的人。
林二老夫人不慌不忙說道,“林三爺?我記得長房的三小子,被人稱為林三爺,你就是?”
“二嬸,怎麼,你還懷疑我不是林唯楓?”林唯楓大步走上前,一撩袍子坐到了林二夫人的一側,冷冷一笑。
“十二年不見,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林唯楓?還是想混入我林家,圖謀林家的財產?”林二老夫人冷哼。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不是林唯楓,老子是誰?砰——”林唯楓怒得伸手一掌拍在桌上。
桌子就在林二老夫人的一側,桌上的三隻茶杯並一隻茶壺跳了起來。
叮叮當當一陣亂響。
嚇得林老夫人身子一抖。
鬱嬌忽然一笑,“三叔,二老夫人不相信你是林三爺,你就證明給她看呀。”
林唯楓聽鬱嬌提起傷疤,馬上擼起了袖子,目光冷如冰窖。
“看到沒?這就是證據!這還是你兒子拿刀砍的。欺我年幼,居然動真格的比試,那一刀,差點沒砍斷我的胳膊!當時我大嫂說,得找個醫術好的大夫來縫傷口。你非說來不及了,流血太多會死人,在府裏找了個蹩腳繡娘給我縫了針,還不讓大嫂插手,害得我這胳膊好了後,留下一條奇醜無比的疤痕。可記得?”
林二老夫人見到傷疤,也不敢不認了。
“原來真的是老三啊。這年頭騙子太多,我不得不防。”她幹幹一笑,“當年,可是你一直嚷嚷著要同你二哥比武,又說刀劍無眼,受傷自負。當時,你們府上的老太爺也說你,要你願比服輸,怎麼過了這麼多年,你還記著這件事?也不怕人聽了笑話你。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跟個婦人似的,老記著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小肚雞腸!”
林唯楓的目光,攸地一冷。
當年,的確是他提出,願比服輸,可建議用真刀的,卻是林世安。
當年他隻有八歲,林世安長他十三歲,已是個大個子的青年漢子,他哪裏比得過林世安?
他輸了,受了重傷,更說不過巧舌如簧的林二老夫人。
他的父親,大房的老太爺,本著家和萬事興的想法,要他息事寧人,不得再鬧。
林唯楓慢悠悠地放下袖子,遮住了傷疤,眼角揚起冷笑道,“多年前的事,我的確不該提。”
林二老夫人以為他怕了,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哪知,林唯楓又道,“有些事,我卻非得提!我大嫂留給我的那筆銀子,在哪兒?她將她的嫁妝一分為二,一分給了婉音,一分給了我,我多年不在家,銀子又去了哪裏?長房其他的鋪子田莊又在哪裏?還有,我長房的近百個仆人,都去了哪裏?”
林二老夫人的臉色,瞬即僵住。
“二嬸,怎麼不說話了?你要不要再說我小肚雞腸?老是記著大嫂留給我的東西?”林唯楓雙手抱胸,唇角笑容似笑非笑,目光如劍盯著林二夫人。
“……”
“哦,還有大哥呢?婉音呢?他們怎麼不出來見我?嗯?”林唯楓的目光,已經不能用森寒一詞來形容了,“他們去了哪兒!”
林唯楓猛地站起身來,大吼一聲。
驚得林二老夫人身子一顫。
林唯楓盯著林二老夫人的臉,真想一刀劈死她。
但理智告訴他,這個老婆子,不能這麼便宜的死了!
之前,他在京城的時候,看在好歹是一家人的份上,他對二房的人客氣著。
沒想到,從他走近京城開始,他才真正的看到了林家二房醜惡的嘴臉。
二房的人,吃著長房的,拿著長房的,他們有困難時,都是長房的人出麵解決。哪知,到了末了,他們居然對長房的人狠狠地踩上一腳!
居然敢夥同他人害死林婉音,氣死大哥,這筆帳,他怎能這麼算了?
一群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林二老夫人是市井小民出身,哪裏見過這等陣勢?
她再怎麼潑辣,那也是市井小民的潑辣,同婦人們吵吵架而已,可林唯楓是武將,那是長期混戰場跑江湖的。
脾氣上來,不喜歡用嘴講道理,直接動刀動武。
“說!”
啪——
一柄大刀,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