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雨滴成了雨水,雨水成了雨柱——大雨滂沱。
風一拂過,九天之上漂潑的水便拐著彎的傾斜而下;抬眼望去是漫無邊際的千萬道利針將自己千插萬灌。雨水連續不斷而又連綿不絕的擊打在自己的身軀上,滿是冰涼。
粘濕的衣服被外界的風力拉扯著,在男人背部的傷口摩挲出了暗色的印記。
周圍的竹子被吹得彈來倒去,樹葉和竹竿打在一起,發出了“莎莎”聲和“啪啪”聲。
“轟雷”一聲巨響,刺目的亮光撕裂了黑暗的帷幕,直接劈倒了墨霜身旁的一顆樹,順而,在之一側濺起了點點火星;然而火星並沒有持續太久,又被澆滅。
男人的頭發在滴水,衣服在滴水……心,也在滴水。
他披頭散發的墨色粘在了臉上,露出顫動睫毛下的一縷微光。
仿佛是被驚雷所震懾住了一般,蹣跚的履步頓住,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萬丈瀑布下的一縷弱不禁風而又淒厲堅挺的幽魂。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嗎?!!為什麼都是我的錯?!
明明是那群人嘲笑我在先,明明是那些人迫害我,明明是他們先羞辱我!為什麼,到頭來,罪魁禍首卻是我?!所有的過錯都在於我?!為什麼?!
……
蒼白有力的雙手伸在自己眼前,然後握成拳。
仿佛像是在死命的抓著什麼虛空,抓到雙臂顫抖、青筋暴起。
然後雙臂一展,揚首麵對著天際揮灑的雨水,突然長嘯起來。
雷聲似乎在應和男人的聲音,劈裏啪啦的轟然炸響,閃電帶過的光亮一次又一次的將黑暗撕扯著,如同在抗爭著禁錮自己不放的枷鎖。狂暴而奔湧的電光在空中劃出了無數的裂口,劈碎了周遭的石壁與土木,仿若一頭囚籠中的困獸,張牙舞爪卻最終不得解脫。
當淒厲的長嘯與蒼穹的白光相互輝映後,男人的身軀開始逐漸的異化。
頭上的犄角猶如尖利的銳刺,反饋著火光的暗影;巨大而厚重的龍尾有著石破天驚的力量,將旁邊的石台掃爛了一片,黑色的羽翼如同死神的背影,予人恐懼和驚慌。這次沒有了那兩條腿,是完完全全的異化——一個有著人首龍身的怪物,而這個怪物還長著翅膀和犄角。
拋卻了半異化形態和化人形態時身體予人的優雅流暢感,此刻的異獸糾結的力量全無壓製的顯示在了體魄上,看起來頗有些恐怖。
當雙翅展開的瞬間,雷電光亮照耀下的樹林裏,陡然出現了一塊漆黑的陰影,如此的高大而暴戾,它的野性毫無遮攔的暴露在空氣裏,雙翼的墨色如同死亡的羽翼將地麵覆蓋,而背後的昏暗則是它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千軍萬馬。
身子變得龐大而粗壯的異獸就那樣張開雙臂與雙翼虛抱著夜空;無瞳的全黑眼眶像是生死澗裏的深淵,帶著一抹冷嘲熱諷的感歎,看著盡頭處偶爾劃過的慘白。
雨水劃過粗獷的身體,彈在堅硬的鱗甲上;背上三條火笞痕跡有了一種潰敗;然而它似乎毫無察覺;反倒是牽動傷口的時候,嘴角裂開來露出了裏麵參差的獠牙,然後長舌一舔薄唇,像是頗為享受。
……
應命而來的朱雀,本來在樹杈上看到墨霜是想要下去接他的。但看見那人心情實在很差,想著等那人獨自緩緩也好,結果……他看到了這驚悚的一幕。
那是什麼東西?不會是傳說中的紫晶霜華吧?!
在一片大樹葉下躲著的紅色小鳥不由得一個哆嗦。
怎麼會有這種紫晶霜華……顏色不對,氣息也不對……那個滿嘴的獠牙是什麼東西?!紫晶霜華……不是……不是都很優美的嗎?
葉片下伸出半個腦袋,看著那一身橫肉的怪物,火色的眼珠子裏似乎看到了一團黑霧繚繞的氣。嚇得他急忙將頭又縮了回去。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沒由來的,一種巨大的壓迫力鋪天蓋地的投下來,如同密密麻麻的網將他蓋住;朱雀差點兒站不住從樹幹上掉下來。
他趕忙運起火靈之息與那股無形的壓迫力對抗。
“天呐!這是什麼力量?!!”朱雀吃力的頂著。
不屬於五行之屬的任何一種,也不是其他種族的攻擊手段。除了那看不見的氣場壓迫外,還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對……恐懼感。
他感到害怕,是那種對死亡的顫粟;就像是一個純白的人要被墨染一般,要被鬼手拖入萬丈深淵一樣,而那個人的身側完全沒有任何可以依附的東西,更沒有什麼救命的稻草。
然後,他又感覺到難道,他想哭……等等,他為什麼要難過?他什麼都沒遇到啊!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是怎麼回事?!
紅鳥的眼中不由自主的彌漫著淚水,他突然有了一種想要自裁的想法。但這種還沒成熟的想法突然被他察覺到了,頓時,朱雀又趕忙護住了自己的神識,以免被侵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