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提起“月黑風高”,人們總是第一時刻想到“殺人夜”。然而,這該死的“殺人夜”裏還暴雨不斷,豆大的雨點就沒停歇過,打在人身上如同被鴿子蛋大小的石頭砸似的生疼,這樣的雨夜,一個殺手,就算前一刻興致盎然地想要幹兩票單子,這一刻隻怕也要想著躲在家中抱媳婦。
夜不深,但大街上早已沒了人。
小街東邊的一個簡陋的房子裏,燭光搖曳,一隻在屋簷下躲雨的黑貓聽到了一對男女的對話。
“娃他娘,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一個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漢子,開口就來了這麼一句。
黑貓似乎感到好奇,跳上了窗台,趴在窗沿上,盯著兩人。然而房中一男一女完全沒注意到這隻黑貓,隻是專心致致的睜著圓眼瞪著桌上一張陳舊的牛皮紙。而一旁床榻上躺著的嬰兒,則歡喜的注視著黑貓,不時咯咯笑著。
雨下的太大了,屋內有些漏水,順便有幾滴落到了牛皮紙上。夫妻二人趕忙將牛皮紙拿開,女人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了擦,說道:“是!一準兒是。上次我在王員外那兒打掃書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張圖,後來我出去外麵擦窗子,我聽到王員外和一個外來的貴人在裏麵說話……”漢子不想聽無關緊要的話,急不可耐的打斷了老婆的絮叨,直接了當的問道:“真有寶貝?!”女人白了漢子一眼,手往漢子胸口一錘道:“你咋的就不信呢?俺都在外麵擦了一個時辰的窗戶了……”,漢子奇道“沒被發現?”。女人梗了下,說道“應該沒吧……被屏風擋著哩,俺也沒出聲。估摸著是把俺忘了。”男人沉默繼續低頭看圖,女人見男人不吭聲,有些不滿道:“到底怎麼樣啊,看不看得懂啊?!”男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夫妻二人都是王員外家的家仆,也是眾多員外家的家仆,做的短工,包吃不包住。女人大字不識一個,平時就擦擦桌子抹抹窗台什麼的;男的讀過幾年書,奈何家裏實在沒錢供養,就隻能早早中斷學業出來謀生。
那天,女人看到這張圖也沒多在意,隻是後來員外從正廳走來,帶了人到書房,她剛好又從側門出去擦窗,三人剛好錯過,女人也剛好聽到了“寶藏”的字樣,也就細細凝神擦了“一個時辰”的窗戶。回家後夫妻二人合計了三天三夜,最後的決定是:女人告訴男人“藏寶圖”的具體位置,男人拿著牛皮紙把圖臨摹下來。男人的實力在平時的挑水劈柴中被埋沒,他真正在行的是過目不忘。於是他找到了原圖,僅用了一盞茶的時間,背下了圖,之後回到家立刻按照記憶畫了下來。至於畫的是什麼……又是什麼意思……他們覺得,還需要細細揣摩。
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愣了半晌,之後男人一拍大腿,道:“我怎地吧牛二忘了!”女人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喜笑顏開道:“對對對對,找他!他常年打獵做向導,鐵定看得懂!”
說時遲那時快,男人不由分說,拿了一把黃紙傘就衝出去,驚動了昏昏欲睡的黑貓。嚇得貓好一聲叫喚。“這死貓!”女人瞥了眼貓低估一句,然後想起了什麼,衝出門,對著男人的背影扯著嗓子吼了一句:“直接去,找不到別回來了!”男人朝後揮揮手,急匆匆的向著牛二家跑去。
牛二自然不負眾望看懂了地圖,跟男人手腳並用的比劃了半天。男人知道路線後火急火燎的奔出房門,消失在雨中。而牛二本來還含在口裏的一句話,卻來不及說出,憋了半天才自言自語道:“這是去長嶺的方向啊……”
話說這漢子在得知方位之後,冒著大雨,朝著那所謂寶藏的地方跑去,跑的黃紙傘被雨水砸穿了幾個骷髏,跑的身上半數衣服已被浸濕,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跑的昏天暗地……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寶藏就在眼前。
為什麼這麼執著於王員外的寶藏?因為王員外莫名其妙的靠著一筆橫財發家致富。那筆橫財,傳說就是王員外運氣上佳所發現的寶藏。
王員外怎麼了?王員外能發財,自己也能發財!畢竟天上掉餡餅這種事情,並非某個人的專屬。
漢子一邊辛苦的跑著,一邊開始想象著有錢之後,自己的幸福生活。他要去京城去,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邊域小鎮!他去京城要去喝最貴的酒,泡最貴的妞,騎最貴的馬……總之,什麼都應該是最貴的。怕什麼呢?反正自己有了錢,自己擔待的起!什麼?家裏的妻兒?不要了吧!自家的黃臉婆,哪兒有京城裏嬌滴滴的大家閨秀漂亮!到時候弄不好結個善緣,說不定還能跟哪家的千金攀上關係。
漢子頓時覺得不累了,腦子裏一通胡吃海喝的想法,跑著跑著才發現雨停了,這雨啥時候停的,他沒在意,也不關心。漢子啜了一口,把被雨打的千瘡百孔的傘隨手往旁邊一丟,吹著口哨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