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寧市是華夏國東邊的一個二線城市,臨近東海。
此時是淩晨一點,和華夏國大多數城市一樣,東寧市此時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高樓林立的城市邊上,有一塊很顯眼的城中村。
與城中的燈紅酒綠不同的是,此時,城中村大部分已經淹沒在黑夜裏,唯有邊緣的夜市熱鬧非凡。再往裏麵的黑暗,隻有寥寥燈光,這裏的人早早就上床歇息。
在這個城中村中心,有一個兩層高的自建房,一樓是飯店,二樓是一個臨時用鐵皮搭建的小屋,二十見方,裏麵亮著一盞底瓦數的燈。
鐵皮屋內,一張舊木桌前,昏暗的燈光下,坐著一個青年。
他的身形有些單薄,可以說是清瘦,穿著一條破了幾個洞的灰色背心,一條寬大的格紋四角褲,加上腳上的一雙人字拖。在昏暗燈光的襯托下,整個人顯得有些單薄。
從背麵上看,此時青年的左手在不斷翻著一本頁麵泛黃的書,右手在身前不斷聳動,還伴隨著他有些喘息的聲音。
喘息的聲音到了臨界點,伴隨著身體一陣顫抖,他大喝一聲:
“急急如律令!開!”
青年原本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右手在胸前並指如劍,明亮透徹的眼珠子不斷在四周掃視,企圖想要看到什麼。
但是,鐵皮屋內一片寂靜,隻有一隻飛蛾不斷撞擊燈泡的聲音。
“噗噗噗...”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生。
青年頹靡地泄了一口氣,神色有些懊惱,癱軟在椅子上,原本過度用力的右手垂在一邊。
他忽而朝著窗外的夜空口中破口大罵:
“我靠,老爸!你唬我的吧!什麼道家天眼通,什麼山字脈傳人,鬼影都沒見一個!”
青年沒有把心底的想法大聲說出來:
“我還怎麼在考場上看別人答案?”
望向漆黑的夜空,回應他的隻有忽閃忽閃的星光,青年看到了他老爸那張笑中帶著猥瑣的臉,和他一樣經常穿著寬大的四角褲,喜歡有事沒事蹲在大街上看見街上美女路過就擠眉弄眼,目光始終在大白腿上流連忘返,時不時還真的走上前去,搓手搭訕道:
“美呂,我見你印堂發黑,有不幹淨的東西纏身,不出三日恐有血光之災,但有我在,你不用怕,因為我是一名降妖捉鬼的道士......”
往往還沒說完,眼前的美女就邁開那白花花的大腿,沉默而急忙地離開,有時候會多說兩字。
“啊啊”
“變態!”。
極少數天生媚骨的會反過來秋波暗送,眼角含媚,免不得調戲一番:
“哎喲喲,你是道士啊,我還是道姑呢。要不要跟我結成道侶啊...”
“女士,你小說看多了吧。”
若是碰上這種女人,老爸反而在對方前進一步的時候後退兩步。
有色心沒色膽,青年一直是這麼認為。
青年的老爸倒是樂此不疲,臉皮比板磚還厚。
不過,末了,會對著離去的女子婀娜背影淩空比劃一下,口中會念念有詞,存思凝神後,手掌往前一推,這時,青年會聽到他爸一本正經地輕聲說道:
“看在你大腿的份兒上,送一張符,封身避晦,敕!”
每到這個時候,青年老爸每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乍看之下是有那麼一點道家風範。
不過,僅此而已,青年也沒見哪個被老爸視為有血光之災的少女回來感恩戴德。
每逢問起這個問題,青年的老爸都會歎息一聲,負手離去:
“沒回來就好,要是能循著符籙回來了,那問題才大。”
有時候青年在想,他老爸是不是真的如那個家的人所說,是個倒插門的窩囊廢。
實際上他是一個潦倒的道士。
入不敷出。
這個時代,已經很少人相信道士會術法。
青年甩了甩頭,合上剛才他翻看的那本泛黃的書,他憋了一眼封麵的三個字。
上清經。
他隨性翹起二郎腿,左手在右腳板上搓了搓,右手隨意翻閱著這本被老爸視作珍寶的書。然後目光不自主地落在了桌麵上的一個8寸相架,裏麵有一張泛黃的照片。
重巒疊翠的山脈背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牽著一個小男孩,對著鏡頭笑得很開心。
青年在小男孩的另一邊用油性筆畫了一個女人的樣子。
三個人手牽手。
照片的底下有一行小字。
“龍虎山風景區留念。”
青年在旁邊用筆也寫了三個字:
“全家福。”
青年的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
此時青年看著照片上的老爸,思緒再次翻飛。
想起今天白天就在這樓下,他打工的飯店裏。那個穿著一身筆挺西裝,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上帶著濃鬱的香水味道,看著自己的眼神中很明顯地帶著一絲厭惡:
“老爺讓我給你捎句話,你爸死了,白家念你在這東寧市無依無靠,隻要你回去認個錯,老爺就當什麼都沒發生,畢竟你身上還留著白家的血。”
中年男子厚厚的眼鏡片底下是一雙世故而精明的眼睛,他看著眼前消瘦的青年眼神中充滿玩味,他篤定青年表麵上考慮再三後決然不會拒絕他的要求,因為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拒絕。
白家可是東寧市三大家族之一,擁有這樣的資源,即使在家族內受人白眼,但在這弱肉強食的社會上會容易生存很多。
如果換做是中年男子,斷然不會拒絕。
可是。
青年抬起頭來,看向中年男子的眼神中同樣充滿玩味,他微微眯起眼睛,中年男子毫無征兆地感覺到背上冒起一陣雞皮疙瘩,隨後他聽到青年口中蹦出三個字:
“我拒絕。”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他覺得剛才那如芒在背的感覺一定是錯愕,隨即像看白癡一樣看著青年,說道:
“你可要考慮清...”
楚字還沒說出口,青年就不耐煩地說道:
“如果沒別的事,那你就滾吧...”
中年男子足足呆了幾秒鍾,他在白家那裏聽說過青年的桀驁不馴。
但,從未有人敢這麼直接跟他叫板,繼而麵露猙獰:
“白澤,別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知道在跟誰說話嗎?”
青年語氣淡定:
“我知道,白家的一隻走狗,如果追根溯源,那老頭硬是要說我身上流著白家的血,那你還是我的走狗。”
中年男子再也按耐不住,霍然起身,指著青年的吼道:
“野種就是野種!跟你那個神神叨叨的廢物老爸一個樣!全他媽腦子進水了!真不知道你媽當初怎麼看上你爸這麼個廢物,還生了你這麼個野種!”
被中年男子叫做白澤的青年自從聽了這句話後,盯著男子的眼神仿佛要射穿他的腦袋。白澤一字一頓對著中年男子說道:
“你再敢說我爸媽一句壞話,今天就別想離開這。”
“啪!”中年男子怒拍桌子,
“哦?!我倒要看看你這個野種怎麼留我?在這東寧市想要攔我的人還沒...”
“哐當!”一聲清脆打斷了中年男子的聲音。
白澤背後是飯店的廚房,一名身材高大,燙著短卷發的中年婦女彎腰起來,撿起掉在地上的一把菜刀,對著正在談話的二人,臉上訕然,隨後看著手中的菜刀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