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並不抬頭,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刹那鞭影如滔天巨浪,重重於天頂壓了下來。浩然剛祭起煉妖壺,壺身卻是一抖,金鞭已毒蛇附體,把神器卷了去。
浩然瞳孔猛地收縮,正要發出鍾聲那刻,後腦已挨了一鞭,登時似被一柄巨錘轟然擊頂,頭腦劇痛,眼前一黑,摔落於地。
熟悉的沉厚男子聲音傳入黑暗中,把浩然喚醒。
“孤總覺得,與他曾相識,卻又無論如何想不起,是在何處遇見此人……”
聞仲淡淡道:“大王多心了。”
聞仲坐於案後,隻埋頭看著軍報,紂王卻是立於帳中央。
天子站,大臣坐,也唯有聞仲方敢如此。
然而紂王在聞仲麵前,卻拘束無比,話語遲疑,幾次想開口,又不敢提浩然之事。
浩然呆呆看著屏風,天子睫毛與短發之影投於屏風上,那武士辮,還是臨行前自己親手所編。浩然輕輕掙紮了一下,手足均被繩索緊縛,捆綁自己的粗繩不知是何材質,聞仲一鞭抽得極狠,全身真氣渙散,提不起氣勁。
隻聽聞仲道;“有何話想說,不妨直言,一國之君,到此時仍是畏首畏尾,成什麼樣子?”
紂王歎了口氣,道:“孤……想把浩然帶在身旁,孤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他在一日,心內就說不出的愉悅;少了他一日,心神竟是不得安寧,終日神智恍惚,時時念著他,想著他……”
聞仲道:“情愛罷了,說這歪膩。”
紂王竟如個少年般的難以宣諸於口,又過了許久,道:“師父說的是,弟子不肖,對一個男人起了情愛之念。”
“求師父成全。”
聞仲緩緩抬起頭,凝視紂王片刻,天子低下頭去,聞仲道:“成全?如何成全?你君臨天下,誰成全得了你?”
紂王似是提起勇氣,道:“師父在金鼇修行時,亦是對情之一事,陷得極深,料想……”
聞仲道:“你可知那浩然是何人?”
紂王抬頭道:“弟子不知,也不想知,過去種種,都作塵世浮雲,弟子隻想時刻與他在一處……”
聞仲吸了口氣,道:“你亦是陷得極深了。”
紂王道:“師父,你當明白弟子此刻心情,當初你與通天……”
聞仲勃然大怒,喝道:“滾出去!”
紂王似乎早已知這怒火,卻依舊立於聞仲麵前,倔強道:“既已深陷,一力擔當又何妨?你連——”
緊接著,是聞仲如狂雷瀚海般的怒吼。
“滾——出——去!”
旋即一鞭飛至,把紂王抽得直飛出帳外,遠處兵器架、營篷響成一片,似是沿路撞塌了五六座兵營,聞仲方平緩喘息,收回金鞭坐下。
待得帥營外喧鬧漸息,顯是侍衛護著天子離去,聞仲方回過神來,伸手解開案前的一個小布包。道:“把屏風後那人帶來。”
浩然心頭一驚,已有兩名親兵繞到屏風後,擺了一把木椅,把浩然放在椅上,雙手反過椅背捆實,聞仲又道:“口上布巾取了。”
親兵依言施為,聞仲方令侍衛退去,抬頭端詳浩然。
浩然出了一口濁氣,直視聞仲,毫不畏懼。視線於他有力胳臂上滑下,落於手中的一件潔白之物上。
藍布攤開,內有煉妖壺,與銅先生所贈的白色玉塤。
聞仲問道:“此物從何處得來。”
浩然嘲道:“明知故問。”
聞仲隨手一揮,金鞭如靈蛇出洞,筆直朝浩然激射而去,在他肩膀上開了個血洞,緊接著收回金鞭,一來一回,連帶著撕出一塊肉。
鑽心劇痛中,浩然直抽了口冷氣,卻是不喊出聲。傷處血如泉湧,順著手臂流下,眉頭緊擰,全身不住發抖。
聞仲隻看著浩然肩上血洞,過了片刻,那血似是流光,又似是止住,傷口漸漸愈合,最終於皮膚上留下一圈紅印。
“你身為東皇鍾。”聞仲冷冷道:“不死不滅,便自以為天下無敵了?”
浩然一怔,卻聽聞仲冷笑道:“隻需讓你粉身碎骨,打回原型,再以萬鈞巨石鎮於高山之巔,或沉於東海之底,你縱是天地神器,也無法再逞絲毫能耐。如今你還囂張?”
浩然吸了口冷氣,先前失血過多,臉龐蒼白,清秀眉眼間盡是沒半分血色,聞仲卻似打量一件死物般看著浩然,道:“你到朝歌,所圖何事?”
浩然隻是不答,聞仲又道:“鍾劍斧壺塔,琴鼎印鏡石。殷受德曾與我明言,你為尋這太古十器而來,為拯救蒼生而來……”
“聞仲。”浩然抬頭冷冷道:“你要殺便殺,要沉便沉,我絲毫不懼。”
聞仲充耳不聞,隻道:“我曾於金鼇深處,三皇遺卷中窺得隻言片語,太古十器齊聚,鍾劍斧壺塔是為‘虛空之陣’,琴鼎印鏡石為‘失卻之陣’……”
浩然心頭一凜,聞仲是知情人!隻聽聞仲又道:“‘虛空’‘失卻’二陣一為天,一為地;諧律時將散去十神器中蘊含元氣,還予自然,亦稱‘諧律’,取還道於天之意。”
聞仲眯著眼,緩緩道:“散去十神器自身天地元氣,自以你東皇鍾居首,亦是說,諧律後十器將毀為廢鐵……東皇鍾,你尋到太古神器後,便要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