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荒原一如既往的寂寥,放眼過去,漫天飛沙,夾雜著幾顆和沙子差不多色澤的胡楊,就連意誌力最強大的軍人也不願在此長久駐紮,可自己跟著兩個老頭兒在這兒渡過了近十年的歲月。
想到這兒,司朔輕笑著,拍了拍身邊百般無聊的謝莫袂,“怎麼,大漠的風景可好?”
這麼多天的打磨,已經讓這位原本有著白皙嫩滑膚色的公子哥有了剛毅的味道,即使他並不喜歡這種改變。
“好事好,可是早已經看膩了。”
“早在那個時候。”
現在的他提起曾經跟著司朔學劍的日子也隻是會心一笑,那時候的自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若非經曆了那樣的事,恐怕一輩子將在風和月裏溺亡。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自從知道了五邪教的惡行後,骨子裏沉寂已久的血液再次沸騰起來。
哪怕文不成武不久,也至少換一個心安。
司朔滿意的看著謝莫袂眼中流露出的憤慨,回憶起了阿九——那家夥剛剛被自己發現的時候,也是這種眼神,但其中的火焰要比這位公子哥旺盛的多。
沙漠之中的風要比中原凶猛的多,那些文人墨客筆下的“二月春風似剪刀”和“秋風苦雨”到了這兒不值一提,哪怕二人臉上各帶著麵紗,已久難以抵擋那刀子似的切割。
凝望遠處沙丘蠕動,好似千百年來掩埋在下麵的冤魂得到了釋放,在片刻中盡情發泄著怨氣。
駝鈴叮當,蓬草幽幽,管你生前是權傾天下的政客,或是惡貫滿盈的盜匪,埋下去後,不過是一具無名枯骨。
“司朔,你喜歡這裏的生活嗎?”
“何出此言?”
“你在這裏至少待了五年了吧,如此惡劣的環境,若不是喜歡這裏……”
“你在開什麼玩笑?”司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誰願意和自己過不去?”
“誰不喜歡在一處風景優美冬暖夏涼的地方當一位安逸的富家翁?我也不例外。”
“沒有人比我更厭惡這裏的風沙。”
“隻不過,有不得不來的理由罷了。”
“你……”
謝莫袂已經猜不透司朔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或者說他從來沒猜到過。
曾幾何時,剛來此地時,司朔眼中流露出的懷念做不得假,可今日言語中迸發而出的厭惡更是清清楚楚落入他耳中!
“司朔,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你?”
司朔默認不語,隻是抽出短刀,一把插入腳下的沙地裏,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再將其拔出。
上麵串了一條還在掙紮的毒蛇,表皮粗糙,色彩蒼黃,和地上不斷滾動的沙礫一個色彩。
他將蛇從刀上取下,熟練的剖開肚子,取出膽囊,揣入懷中,然後將已經死的透徹的蛇屍隨手甩入風沙之中。
“這重要嗎?而且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不止一次了。”
“但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你的答案。”
謝莫袂的臉色從未有如此嚴肅過,“你可要知道,古代先哲可是說過,朝聞道,夕死足矣。”
司朔嗤笑一聲,對他的答案不屑一顧,“就那些所謂的大儒?酸朽不堪,隔著老遠就能聞到身上的一股醋味兒。”
為人迂腐,不知變通,這是當今世道許多人對那些以身殉道的先哲們的看法,可謝莫袂始終不敢苟同。
生如火炬,即可照亮道路,也可引起大火,火焰從未自稱是善是惡,它並不具備主觀意識。
而可笑的是,那些點火之人,功成名就則獨攬聲名,遺臭萬年則推了個幹淨。而火又做錯了什麼呢?它不過是按照自然的發展,靜靜的在那裏燃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