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爸爸就回廣州了,而我則留了下來。爸爸說回去給我拿一些衣服,下個星期幫我辦理轉學的事情。
我第一次討厭這條古老的村落:大伯娘不喜歡我,嘉燁表哥也不喜歡我,還帶著村裏的小夥伴們孤立我。
在鄉下,我總是一個人,穿過門樓祠堂和石板街巷。村子是嶺南特有的梳式布局——青磚黛瓦、三間兩廊、鍋耳山牆。我走在漫長而孤單的石板街巷,風雨在房子的石雕和磚雕上留下了滄桑的味道。
走出巷子,便是村口:一棵古榕、一汪荷塘,形單影隻。在荷塘邊的石板坐下,望著夕陽照射荷塘邊上孤單的古榕,一種酸楚便招出了我的淚水。
晚上,依偎著奶奶而睡,奶奶輕輕拍著我,哼著古老的歌謠《月光光》,哄著我睡覺。也許,這是唯一值得留戀的。
此後的許多個傍晚,我們都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昏黃的白熾燈光被無精打采的吊扇無力的扇翅割裂得忽明忽暗。
奶奶喜歡看香港的電視節目——TVB的電視劇,奶奶說,喜歡看TVB電視劇裏那種大家歡喜的感覺。也許老人家,就喜歡熱熱鬧鬧吧。
大伯回來的時候,拿了一個大包裹回來——那全是我的衣服。我不明白,為什麼爸爸不自己來,而選擇了郵寄。
大伯說:“你爸爸工廠有事,走不開。”
可是大伯娘卻說:“老二現在連來佛山的車錢都給不起了麼?”
我白了大伯娘一眼,卻招來了她的厭惡:“嘉慧,有你這麼看大伯娘的麼?一點禮貌都沒有,再瞪眼,我把你趕出去。”
“你要趕誰出去?”奶奶關了電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當年我就不同意你進門,你再屁話多,你就給我滾出去。”
大伯娘被奶奶的一吼,嚇得愣住了,沒敢吱聲。大伯對大伯娘使了一個眼神,大伯娘自己就躲到臥室了。
“媽,淑梅也不是那個意思,您別生氣。”大伯哄著奶奶。
“管好你的老婆,如果她還那麼多話多,就去村口的祠堂裏好好跪一晚,知道我們村的村規,去想想什麼叫**護幼小。”奶奶越說越氣,然後就有點接不下去,又坐了下來。
大伯馬上端上了一杯水,奶奶氣消了,然後拽著我說:“嘉慧,來,奶奶給你把衣服疊好,放到衣櫃裏。”
晚上,大家都睡了,我卻睡不著,自己走到院子裏的階梯上,坐了下來。皎潔的月光,在院落中灑下了閃閃的金子,而我卻對廣州有無盡的思念。
後來,大伯帶著我來到了鎮上的小學,為我辦理了插班手續。
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而我極其厭惡這種目光。
我不喜歡這裏的老師,因為老師會打人。
我也不喜歡這裏的同學,因為同學也喜歡打架。
不少同學都是“留守兒童”,和我一樣吧。不過,他們至少家在這裏,而我的家在廣州,卻被留守在佛山。
晚上回到家,外婆問我適不適應學校,我點了點頭,就躲到屋子裏寫作業了。
寫作業的時候,我看到奶奶從她的衣櫃裏,掏出了一個小繡包,從裏麵掏出了10塊錢拿給我。
奶奶對我說:“慧慧,這是給你的零花錢,喜歡買什麼,就自己買。”
我接過了錢,點了點頭。
但是,我還是受不了這裏的一切。就在那一個下午,放學時,一群學校的壞孩子圍住了我,帶頭的,是學校出名的小惡霸,喜歡打架勒索低年級的同學。而我那個無用的堂哥,還是他的“馬仔”。
小惡霸想讓我做他女朋友,我看到他就想吐。我不答應,他們卻把我的書包搶了過來,不讓我走。我那個堂哥,居然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真是一個懦弱的人!
我見走不開,就想出一個方法,說答應做小惡霸的女朋友,可是得從明天開始約會。他同意了。
然後,我就馬上跑回家,一刻也不停,在跑回家的路上,我就已經想好了我的全部計劃——我要回廣州!回到家,奶奶和大伯娘都沒在家,他們也許在別人家串門。我慌忙地跑進了奶奶的臥室,從她的衣櫃裏,掏出了那個繡包,然後把裏麵的100多塊錢全部拿走了。我隻把日記本和相冊裝進了書包,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