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讓我兒子給你送過去。”然後母親掛了電話。
最後一句話,我聽明白了,是讓她的兒子,也就是我給電話裏那個人送過去什麼東西。
“寶貝,幫媽媽做件事。”她用期待的眼神望著我,那個眼神真是讓人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真受不了,都是做人家母親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一樣,我答道:“好,說吧。”
然後,她就突然恢複了職業女性的本色,站直了,像個領導一樣對我分配工作:
“等一下,我也就是你親愛的媽媽要去其他地方有點事,而公司裏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在我這裏,你把它拿到……”
“啊,拿到你公司?好遠啊!”我打斷了她的話。
“哎呀,寶貝兒子,男人說出的話就要做到!剛剛是誰要答應她媽媽做事的,別人家的孩子都很講信用的。”
“可是,別人家的媽媽都很溫柔賢惠,愛護自己的孩子呀。”我馬上接話。
“噗,你這個衰仔(臭小子)!”我媽笑著罵我。
“好,我知道了。”
“這才是好兒子,到時候美姨會去接待你這位貴賓的。”
美姨是我母親的助理,人長得漂亮,重慶女孩。老公很帥很壯,聽說是柔道黑帶,經營個小酒吧。
美姨每一次見到我,都會佯裝對我很親熱的樣子,然後跳到我麵前,掐我的臉,接著就哈哈大笑:“哇噻,好可愛的小男生啊。”仿佛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小男生似的,回想起來我已經3年沒見過她了,突然有點想念她。
然後,我就抱著母親的那份“很重要的文件”去她公司去。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我終於到了。
美姨果然在公司門口迎候我了,也果然就像3年前那樣,跳在我麵前,然後掐我的臉,說:
“哇噻,好可愛的小男人啊?”
什麼?“小男人”?我怎麼聽著別扭?
我瞪大了眼睛說:“你有沒有搞錯?美姨。”
“啊?什麼錯了?”美姨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誰是‘小男人’啊?”
“哎呀,昔日的小男生今日已經升級了,現在是‘小男人’。”說完就開始壞笑,”好了,‘小男人’,文件給我吧。”
我無語了,把文件遞給她。
“好,果然是個男人,不,是‘小男人’,都開始工作了。嘿嘿。”她又露出壞笑。
“我暈……真受不了……”
“嘿嘿,好,‘小男人’到裏麵辦公室坐一會,等會兒,我請你吃麥當勞哈。”我說不用了,她卻不由我分說,就把我拽到了辦公室,然後見一個人就對那個人說:”這就是我的‘小男人’。”
唉,我無語了,我隻想說:“好丟人啊!”
美姨果然不負我望,把我帶到了麥當勞,她讓我坐下,又說她老公等會兒會來,自己跑去端吃的了。
我坐在那裏,望著美姨,美姨倒也真的很不錯,就是有點傻兮兮的。
但是,在我的身後有一大群人吵雜的聲音,不時地冒出兩句髒話。從他們的話語中,我毫不猶豫的認定:又是一群混混!
我往後望了望,沒看到那群人,他們被一堵牆擋住了,我沒看到。隻是不時地有個紙杯或者冰塊飛出來,服務員很無奈,說了幾次,但是隻是招來幾句髒話。
美姨端著一大盤吃的過來了,坐下來:“小男人,來吃。”
“那裏怎麼回事?”美姨問。
“也許是一群小混混鬧事。”我回答。
“真不像話。”美姨說完,繼續吃。
但是,那群混混越來越吵了,嚴重幹擾了其他人。美姨火了,吼了一聲:“別吵了!”
那裏飛出一句髒話。這句髒話真把美姨惹火了,她果然不是蓋的,她又吼了一句,接著是妙語連珠……全場刷刷地望著我們這邊。
然後那群小混混集體走了出來,幾個男的,都是一幅小癟三的樣子。
“臭婊子,找死。”帶頭的說,裝出要打人的架勢。
“你們這幾個死仔包!”美姨那半生不熟的地方方言配上怒火,有點喜感。
幾個工作人員走上去,擋住那幾個混混,接著麥當勞的保安也上來了,經理和我都安撫美姨坐下來。
經理彬彬有禮地對小美說:“趙小姐,別和他們一般見識,他們是小流氓,我們馬上把他們趕走。”
然後,美姨坐了下來,經理示意他的員工上去圍住那群混混,然後他也彬彬有禮地說對那些混混說:“我們希望你們馬上離開我們的餐廳!謝謝合作。”
“走什麼走,我們是消費者!”其中一個小混混這樣說著。
這時,從裏麵又走出幾個人,而這幾個人讓我傻眼了。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們和麥當勞的工作人員繼續吵,但是我聽不清楚他們在吵什麼。
我的壞女孩就在後來出來的幾個人中間。
她也看到了我,她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我很快就認出了在場的幾個混混就是那天在濱江路遇到的幾個。也許是那天天太黑,加上年代有些久遠,加上他們打的人太多,他們沒有認出我吧。
她的臉上馬上露出恐懼的表情,我徹底憤怒了,我終於吼了一句:“爛泥敷不上牆!”
他們都突然傻了,這時,美姨的老公杉叔叔來了,他把美姨和我都拉出去了。美姨一直對她杉叔叔說:“去打他們。”
杉叔叔則說:“別鬧了,跟那些人渣鬧什麼?走,我們去吃西餐。”
“那些人渣”這幾個字一直在我腦裏打轉,到了西餐廳,杉叔叔和美姨發現了我不高興,以為是和別人吵架沒讓我吃好飯,於是就逗我笑,但是我卻怎麼也笑不起來,我還是勉強的禮節性地露出了笑。他們不知道,我認識“那些人渣”中的一個。
壞女孩,你到底要幹什麼?
莫嘉慧,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一直在騙我。
你為什麼要騙我?失望、憤怒縈繞著我,讓我的心有了一點被燒烤般的灼熱。
杉叔叔駕車把我送回了家,回到家,我到頭就栽倒在床上了,我不想再想東西了。
這些天,我沒有說太多的話,當然,一直以來,我都是不怎麼說話。因為我習慣了沉默。
母親並沒有留意到我的變化,我隻不過是從原來一天說20句話變成一天說10句而已。美姨倒好了,常常會打電話來我們家,說笑話逗我開心,她真是一個快樂的姐姐,有她這樣的姐,真是一種快樂的事情。
上學的時候,我也改變了往常回家的路線,因為我害怕見到“壞女孩”;我幾乎一整天都呆在教室裏,因為我害怕見到“壞女孩”;我瘋狂地學習,拚命的做數理化,因為我怕自己會空閑下來而去瞟一下窗戶,而我也害怕”壞女孩”就站在窗戶邊。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不得不繞道回家,這次我走了比較繁華的地段,每天盡管街道喧囂,人群嚷嚷,但是我依然感覺到安靜,這種安靜又常常讓我感到恐懼,恐懼讓我淪為了囚犯,我不得不向痛苦低頭,於是我決定帶上耳機,聽英語。其實我根本聽不見英語,因為街市的人們太鬧了,我也聽不清人們說什麼,因為耳機裏的英語也很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