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喜歡古詩,難道就不會背古詩嗎?”她突然露出很鄙視的眼神,嘟起嘴,“沒文化,真可怕。”
說完,她攤開雙手。
“你信不信,我揍你哦。”
“那你揍呀。”說完,她那響亮卻並不痛的一記耳光就賞在了我的臉上,然後便跑了。
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跑遠了,還叫囂著:“來打我呀。”
我馬上追上去,她看大事不妙,就又繼續跑。
一直跑到一座小塔前,被我逮到了她,然後就朝她臉捏:“打你就打你,我長這麼大了,還從未聽過有這樣奇特的要求,居然要我打她。”
“暫停一下,我投降了。”她求饒了。
我停了下來,目光與她有了對視,然後就舍不得移開眼睛。她的臉,突然就漲得通紅,直勾勾地望著我,然後閉起了眼睛了。
我的腦海裏,馬上浮現出TVB電視劇裏的無數個爛透了的故事橋段,這樣的情景肯定是要親嘴的。
但是,我是一個“好學生”,甚至是一個“模範學生”,又想起父親在大年初一時說的話,所以我沒有親下去,而是把她扶起來。然後,轉過身,望著麵前的這座青磚塔。
“這是什麼塔?”我問。
她也許是沒料到,現實情節的發展超出了TVB劇情吧,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
“這是文塔,你知道文曲星嗎?”
“是掌上電腦。”
“無語了……”她又嘟起了嘴,“沒文化,真的很可怕耶。”
“我怎麼又沒文化了,電視廣告天天在說‘文曲星’掌上電腦。”
“哎呀,我的‘乖孩子’被應試教育毒害很深呀。”她抬起右手,豎起食指左右擺動,“讓姐姐告訴你,文曲星就是一個很有文化的神。”
“怎麼個有文化?”
“你知道許仙嗎?”她又問。
“知道呀。白娘子他老公。”
“嗯,你知道他兒子嗎?許仙和白娘子的兒子叫許仕林,他後來考中了狀元,而他就是文曲星下凡。”她認真地說著,“文塔裏供奉的就是文曲星。”
“原來是這樣。”我若有所思。
“啪”,她突然拍了我後背一巴掌,說:“熙早,快對著文塔拜一拜。”
“為什麼?”
“這樣,你就可以考上大學了。”說完,她閉起了眼睛,雙掌合並,口中喃喃自語。
看著她那認真的樣子,我莫名就笑了,然後也轉過頭,閉起眼睛,合攏雙掌,許下了我的願望:“我希望,我們一起考上大學,然後一直在一起。”
當我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她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盯著我看。
“你看什麼?”
“我看我的‘乖男孩’呀。”
“你別這麼喊我可以不?”
“為什麼呀?”
“把我喊得多‘娘’呀。”
“哎喲,還是小男子漢呢。”她一臉壞笑,然後挽著我的手臂,就大步往前走,“走吧!”
踏著麻石小路,穿過南粵西關風情老屋,便到了午飯時間。
我們在一家麵館坐了下來,各自點了一碗雲吞麵。
其實雲吞就是餛飩,在宋代《東京夢華錄》裏就有記載。這嶺南餛飩是以雞蛋攪拌鮮蝦肉粒為餡,浸泡在大地魚和豬骨熬成的濃湯裏,用竹升敲打而出的銀絲麵,味道鮮美而誘人。
“你知道嗎,熙早,無論吃過怎樣的美食,我都覺得不如老廣州的一碗雲吞麵的撩撥。”她大口大口地吃著麵,發出簌簌吃麵聲。
這個對雲吞麵情有獨鍾的女孩,是那麼的真實地存在。
雲吞店裏,人聲鼎沸,客似雲來。三五人一桌,大談大江南北、生活日常——這便是嶺南的市井小店。
旁邊,兩個年輕情侶吃得正香。
一個身穿唐裝、滿頭白發的老人,拄著拐杖,走進店裏,麵無表情,“老板,一碗齋麵。”然後,就在情侶那桌拚桌而坐。
情侶與老人相視一笑,然後各吃各的,彼此互相夾雲吞、牛腩。
“你多吃點。”男的說。
“再吃,就長胖了。”女的說。
“哪裏胖了?再說就算胖了又怎麼樣?”
“胖了,你就不喜歡我了。”
“怎麼會?”
老人朝他們望了幾眼:“你們才結婚?”
情侶點點頭,女的先回答:“是的。”
“結婚半年了。”老人的手指彼此點了幾下,仿佛電視劇裏的算命先生。
“是的。你怎麼知道的?”女的回答。
“算出來的。你屬蛇,你先生屬龍。”老人繼續說。
一會兒,老板把老人的麵端上來:“盲炳,你又在給人家算命啊。”
“別叫我盲炳,我又不是瞎子。”老人生氣了。
“算命先生,不都是盲的麼?”店小二笑著走了。
“你這個‘死仔包’,抵死(方言:活該)無發達(方言:不會發財)。”老人生氣了,拿起筷子就大口吃麵。
但是旁邊的夫妻似乎意興闌珊:“阿伯,你算得都很準,你能告訴我們多一點嗎?”
老人抬起頭,又望了望他們,說:“不該知道的,就不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