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錫惠公園拍了不少照片。張新健到市區洗照片時,發現就在衝印社不遠,有個不大的小院門,上寫:東林書院。
張新健奇怪,難道東林書院在這裏?這門口也太小了點吧?於是張新健決定進去看看。
從小門往裏走,走了好遠的甬道,才到了一個古式的大門前,大門倒是古樸美觀,挺有氣勢。門口也有售票點,一問,還真是顧憲成的東林書院,一張門票才兩塊錢。
張新健買票進去,院子裏小橋流水、鳥語花香,景致優雅。不遠處大牌坊,粗壯的石頭橫梁,背刻四個大字:後學津梁。令人肅然起敬。
張新健信步往裏走,邊走邊看,從精舍,到麗澤堂,再到依庸堂,一色的古樸高雅,處處是撲鼻的古木清香。再加上滿院之中,一個人影都見不到,尤其顯得清幽寧靜。
站在那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對聯前,張新健不禁又想到錫惠公園的寂寞的阿炳墓。
“兩個地方是同樣的冷冷清清啊。現在的人,誰還會來這類地方,體會你們的情懷?都在挖空心思,甚至不擇手段地爭名奪利。”
張新健輕輕退出依庸堂,轉身慢慢往外走。今天他感覺受傷的左腳特別疼,可能是前兩天在錫惠公園爬山累著的。
“我又何嚐不是在滾滾紅塵中浮沉,身不由己呢?”
身後,院中那棵高高的廣玉蘭樹,飄落了幾片葉子,“啪嗒”,很大聲地掉在地上。
張新健是夜班。盡管車間裏依然震耳欲聾,煙霧彌漫,對麵富樂宮依然人潮如織,但是張新健的心神卻一直縈繞在東林書院那幽靜的院落中。
趁著幹活的間隙,他寫了一篇日記《無風無雨遊東林》,才算釋卻了一樁心思。
錫惠公園玩了一趟回來,安安還是不願意去托兒所。其他人送他已經送不進去了。每次老師在裏麵拽,張新誌或者鄭紅在外麵往裏推,可他拚命一般哭著往外跑。隻能張新健去送。
這天張新健上早班,匆忙去送安安,他要趕去上班。到了幼兒園門口,安安知道又要讓他進去了,拉住爸爸衣服不鬆手,張新健掰都掰不開。好不容易把他扯開,放在地上,老師就往裏拖。老師一把沒拉住,安安掙脫出來,從門縫鑽出去,追上轉身要走的爸爸,抱住腿死死不鬆開,一邊淒厲地哭:
“爸爸,我要回家——我不要上——幼兒園——”
張新健真的生氣了,拽住安安的衣領,拎到托兒所門口,放在地上,一腳把他踢飛,滾進了門裏。張新健轉身就走。安安翻滾了幾下,哭嚎著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撲到鐵門的欄杆上,使勁往外擠著,想要擠出去追爸爸。安安眼睛裏全是驚恐和絕望,滿臉眼淚和鼻涕,由於又哭又驚嚇,出了滿頭的汗,嘴裏還在流著血,可能是剛才在地上摔的,磕破了嘴唇。
安安已經不顧疼了,急切地使勁用頭往欄杆的空隙裏鑽,小小的胳膊遠遠伸向爸爸的方向,一條小腿從欄杆裏伸出來,淒厲地哭著:
“爸爸——我要回家——我不要上幼兒園——我要自己在家——自己在家——”
淒慘的哭聲引得滿街的人都停下腳步,往這裏看。很多人不忍心地搖著頭。
張新健必須得走,再不走就要遲到了。他再回頭看時,安安已經被老師從鐵門上用力拉下來了,安安看見爸爸走了,已經不再往外掙紮,隻是用盡全身力氣哭,哭到全身發抖,胳膊依然茫然地平舉著,哆嗦著,忘記了放下來。老師沒好氣地在朝著教室方向推搡著他:老師使勁推一下,安安就一個踉蹌往前動幾步,再推搡一下,又是一個踉蹌,再往前動幾步。就這麼踉踉蹌蹌地被弄進了教室。
安安淒厲的哭聲還在從幼兒園裏傳出來。
張新健到了班上,急急忙忙地幹活兒。稍微忙出點頭緒,就回想早晨送安安的一幕幕。他覺得自己那一腳有點狠了,萬一一腳踢到腰上,孩子非落下殘疾不可。當時是在氣頭上,現在後悔也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