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二)(2 / 2)

他的初心,一直都在,從未變過。

“至於顧落卻,她是我想保的人,我在一日,任何人就動不得她,包括父皇。”

而父皇,是不可能動他的。

“如今世人怕是都知道了江王帶著一個女子“私奔”了,你們的畫像估計貼在各城街頭了,皇上即便要動她,也動不得了,不但動不得,還得自己想法子圓他之前的謊,讓顧落卻的存在變得合理。回了城,顧落卻就是你的王妃,源你,源故去的相爺,他都得在世人麵前,裝出愛戴她的模樣,你為顧落卻真是做盡了你能做的一切。”春生垂下眼眸,拿起杯盞一飲而盡,喝完穩穩放下,冷不丁問,“這些年,你有沒有……倦過?”

“說一個笑話給你聽。”弋靜深漠然地抬眼,此刻的他,不是江王,不是顧落卻眼中的弋靜深,不是任何人眼中的弋靜深,他隻是一個失望的兒子,談起生父,連聲音都沙啞,“得知是那位父皇殺了相爺,我竟然就倦了。我竟然會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覺得一切都好沒意思。那時,我差點跪在母妃的畫像麵前,低頭告訴她,我想放棄了。”

這些年來,權力帶給他的到底是什麼。

眾王爺嫉妒羨慕著他,為何他感受到的卻是如履薄冰。

連他的父皇,都懷疑他,他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帶著心思步步謀劃,沒人質疑他,不帶著心思為人處事,卻被狠狠懷疑,他有密謀之心。

狠絕的殺,鮮紅的死人血——他的世界注定化為一場棋局,隻有處心積慮落每一子,才會不被人鑽了縫隙,以他為名平添血腥。

弋靜深說起這些,自己都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可笑。一開始,他比顧落卻與顏霊想的更天真,要的更簡單,結果呢,結果自己現在卻成了最擺布人心的那一位。

擺布他人,也擺布自己。

春生默默地聽著,他不曾參與,無法感受到其中的酸楚,他隻能聽一聽,他知道,等回到了城中,弋靜深就再也不會說這一些了,仿佛這些複雜的,從未存在過。

他就是那個單純的,權力者。

“你是如何撐起來的?”春生問。

弋靜深再次喝下一杯溫酒,液體從他的喉嚨滑下,哪怕餘韻再香醇,也不可能再讓它倒流回到唇齒間,“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沒有回頭路了,我看見了……”

他扶著額,垂下頭,沒人看得清他的表情,望著似乎有些醉了,但春生知道他隻是疲了。

“你看見了什麼?”

“我的王兄……被下了獄,一輩子都會在裏頭度過了。”弋靜深好似在笑,聲音空悠,漸轉低沉,“春生,成王敗寇,哪怕成王也淒寒,我亦不可能做敗寇。”餘音時,又上揚,也道盡了他的心境。

——春生,成王敗寇,哪怕成王也淒寒,我亦不可能做敗寇。

他天生便有一股為王者的傲骨。

他什麼都明白,春生……便不講了。

他把他扶到了他的屋子,讓他一個人靜靜歇息,合上門時,不由得歎了口氣:弋靜深是被推著走上帝王之路的,仿佛是一個注定的悲劇,任何人都拯救不得的悲劇,哪怕顧落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