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爸這半似感歎半似解釋的話,讓我有些迷茫。
可想到濤濤墜下時,他雙親那痛徹心扉的反應,我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殘忍!”
他聽了,有些無奈地一笑,片刻之後,才接上了我的話:“一時的殘忍,能換來長久的太平,還是值得的。”
小爸的用意,我並非完全不懂。
濤濤賭輸了要賣房,或會讓雙親落得無家可歸,他還有臉以死相逼,小爸當然要給他點教訓。
問題是,這教訓太大了。剛才下樓時聽圍觀者說,濤濤的雙腿幾乎摔爛了……再算上此事對他父母的刺激,我實在不能認同小爸所謂的“值得”。
“可是......”
我一開口質疑,就被小爸打斷了:“你知道,把他帶下去之前,我問了他些什麼話麼?”
“問話?”我一呆,想起那時小爸的魂體在天台上,幾次在濤濤耳邊說話,才追問道,“問的什麼?”
“我先問他,這次要家裏賣房是不是為了翻本。他點頭。”
“我又問,要是這次沒能翻本,是不是還要再想辦法去翻本。他點頭。”
“我再問,如果我幫他擺平賭債,他還會去賭麼。他點頭。”
“最後我問他,是不是覺得一直輸,是因為運氣不好。他點頭。”
說到這裏,小爸歎了口氣:“這樣的爛賭鬼,除非殺了他,不然就是家破人亡的禍根。我把他摔成廢人,就是給他雙親留個念想,也好把他釘死在家。不管怎麼說,養著個廢人,比起養著個賭鬼,要省心省錢不少。”
這一番話,他說得很是懇切,但我還是沒法認同:“就不能試著讓他戒掉賭癮?”
“戒賭癮?”小爸笑了,“上輩子,我就是開賭局的,賭徒,我見得太多了......”
“難道就沒有戒掉賭癮的?”
“賭徒,分兩種。”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追問,“一種,是輸得怕的。另一種,是不服輸的。不服輸的人,從來不會去想是不是賭局本身有問題,他們永遠都會期待下一次會有奇跡發生。偏偏賭博這種事,最要命最害人的,就是自信和希望。”
見我說不出話,他繼續說道:“就像這個濤濤,輸了怪運氣,贏了必然自以為是看得準......這類人,隻會越陷越深,一家人幾時陪著他一起死,隻看殺他的莊家性子急不急。”
聽到這裏,我忽然想到了一條反駁的理由:“那你就不能鎮了他的魂,讓他從此不再賭?!”
“使用小爸前,請閱讀使用說明。”他忽然裝出了一種非常機械的聲音,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當然不懂這算什麼意思:“什麼跟什麼啊......”
“我的鎮魂,可以讓人去做一件事,甚至每天都去做,就像條件反射一樣。可是,讓人從此不再去做一件事情,那是做不到的。不然,我坐鎮戒毒所,功德豈不是源源不斷了。”
“那你讓濤濤每天忙得沒時間去賭,不就好了?!”
“冊,你覺得我沒你聰明是吧?”小爸被我的不依不饒氣笑了,“我鎮魂時的法令,也有輕重,如果重到讓人每天毫不停歇地去做一件事,那他離死也不遠了。”
話到這裏,我也算是被他說服了。
可是,張亨算是被氣壞了。
因為濤濤當時的狀態,本是以要挾為主,他自己跳下去的可能很小。
也許正如小爸所言,濤濤的心裏,對下一次的賭局,還是滿懷希望的,所以他並不願意這樣死去。
張亨把小爸叫去,是為了快點平息事件。一個看上去未必想死的人,在小爸到場後反而立即跳了樓,這讓張亨如何不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