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鏡子裏的自己,比旁觀者眼裏,要好看三成。
所以,我很難想象,飛兒這個狐狸精,她在照鏡子的時候,看到的自己,要美到什麼程度。
今天到現在為止,我看她臉的時間,加起來未必有一分鍾。
更多時候,我在看這狐狸精的身段。
我總覺得,具體的量化數據,或者抽象的美妙詞彙,都描述不出她這身段的罪惡線條。
這線條,本不罪惡,卻會引爆出我心中所有罪惡的念頭。
我帶著充滿罪惡的眼神,跟在飛兒身後,一同走進了一道門。
這道門上,有一個醒目的粉色圖案,圖案的樣子,是一個穿著裙子的女性簡圖。
如果,我看上去不該進這扇門,那我不會進去得那樣自然而然。
如果,我天生就該進出這扇門,我看到飛兒,就不會有什麼罪惡的念頭。
“小霜,你在背後看我的眼神,是不是跟他學的?”走在前麵的飛兒,冷冰冰地問了我一句。
而飛兒問話中的那個“他”,便是我的小爸,也是上麵兩個“如果”的始作俑者。
本來,我也不叫小霜,我有個不祥的名字——陳天河。
也許從字麵上看,你不會覺得有什麼不祥的地方。
問題是,我作為一個真正的男孩,活在世上的最後一刻,就是在河裏。
而我的小爸,用他那既不科學,又不玄妙的粗糙手法,把我從一個沒死透的水鬼童男,變成了一個半活著的附身鬼妹。
除了陳天河這個名字以外,生於何處,家有何人,這一切我渴望記起的信息,在我記事之前,就全部離我遠去了。
很多年後的今天,我這個姓名陳霜,看起來很是青春動人的十六歲女孩,跟著飛兒這個狐狸精,要去的目的地,就是這個女士洗手間。
說飛兒狐狸精,不是因為我被她搶了男人。
我沒有男人被她搶,事實上,我還想做她的男人。
我現在已經不是男人了?無所謂,她也算不上真正的女人。
飛兒,真的就是狐仙。
有請人吃飯的,有請人泡澡的,卻沒有請人上廁所的。我們的目的地是這間洗手間,是因為這個地方,可能不太幹淨。
豐泰廣場,未必是這座城市最高端的商場,但大多小爸不太舍得給我買的品牌,都能在裏麵找到。這種檔次的地方,洗手間的清潔衛生,不會有什麼問題。
因此,說這裏可能不太幹淨,指的就是一般不太可能的那種不幹淨。
短短一個月,這個片區的巡邏警,已經出警到這個洗手間十六次了。
用片警小譚的話來說,他因為最近走進這裏的次數太多,導致在休息日逛大賣場時,也習慣性地走進了女士簡圖標誌的洗手間。
報案人的敘述,幾乎如出一轍。
她們在這洗手間的台盆洗手的時候,偶然從鏡子裏瞥到,某間廁位的隔板上方,爬著一個偷窺的男人。
再等她們定睛確認的時候,這個男人,又消失了。
如果隻有一次接警,可以說成是報案人的錯覺。
問題是,十六個報案人的細節描述也是一致的:偷窺男身穿黑白撞色的套裝球衣,雖不是每次都出現在同一間隔間上,但是每次他偷窺的那個隔間,裏麵必然有個年輕女性正在使用。
另外,還有個關鍵詞。大多報案人,在到場民警的反複詢問中,都會用到一個名詞:餘光。
凡人直視一樣東西的時候,受的是大腦的指令。大腦往上一點點,就有一團三昧真火。可以說,大腦是活人肉身上陽氣最重的器官。自然的,眼睛在大腦控製下的注視觀察,很難看到不屬於陽世的東西。
可是,時運低的人,本就真火不旺,在他們非大腦特意指使的餘光中,就真有可能看見所謂的髒東西。
有所謂見鬼經曆的人,大多都是餘光瞟到的。
因而,如果你並不希望看到那些不屬於陽世的東西,走夜路時,就學著徹底忽略掉餘光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