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木板床上的白茉顏被一個夢給魘住了。
小小的胖乎乎的她縮在床底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手邊上是滾落在地的幾顆霜糖話梅,娘親的眼睛在夜色中看不見但必定是充滿了無限寵溺和蠱惑,而她彼時,卻聽不出娘親溫柔嗓音裏的氣若遊絲。
“乖阿茉,不要說話,閉上眼睛……娘親陪你一起睡。”
還有紛雜的刀劍碰撞的聲音,從房間翻出窗外,又從窗外打到院子和更遠處。
她極度困乏中睜開眼睛,就正好看到了那隻畸形的如同魔鬼的手,扣住娘親的脖頸,將側向床底睡著的娘親一把翻成平躺。
那隻手伸出食指探了一下娘親的鼻息,於是夜色裏能更加明顯的分辨出,在拇指外側多出的一根畸形的手指。
……
夢裏的自己困得睜不開眼。
做夢的她渾身是汗的醒來。
頭痛得都分辨不出聲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白茉顏揉揉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開了門,走到門外的台階上抱膝坐著。蒙蒙的天色,跟她此刻的腦袋一樣,讓人昏沉沉的。
好久沒有做這個夢了。
其實白茉顔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睡著了做夢夢見了八歲的那個夜晚,還是怎麼也睡不著的時候腦子裏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夜晚。反正每次夢見,每次想起,每次頭腦昏沉的睜開眼睛,停留在她腦海裏最後的畫麵,就是一隻畸形的手。
漆黑的畫麵裏看不見皮膚紋理,分辨不出老少,猙獰畸形,又狠絕的一隻怪手。
“哎呀!茉顏你怎麼又起那麼早啊!我都不夠睡的!”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的房門“啪”的一聲打開,丁香香還帶著慵懶的嗓音在背後響起。
白茉顔不由得勾起唇角笑,回頭一看,果然,身後比她高半頭,身形卻跟她一樣圓乎乎的女孩正在揉著眼睛。
“起得早,怕弄出聲響吵醒你,就在外麵坐一會兒。”白茉顔偏頭笑,剛剛屬於她一個人的灰色回憶戛然而止,仿佛沒有在這方小天地裏存在過一樣。
“走吧,我們去洗漱,要快點,不然又買不上包子了。”白茉顏起身拍拍裙子上剛剛坐過的地方。
“對哦!昨天就沒買到!今天上午一上午都是林師傅的課,可要吃飽了,不然我拿針又要餓得手抖了……我要吃韭菜的,三個!”丁香香的手剛從眼睛上挪開,就豎起三根手指頭,好似包子就在眼前似的,迷蒙的眼睛也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你還要吃韭菜的?上次林師傅看你描花樣子時就問你是不是吃了韭菜包子……”白茉顔瞪大眼睛,看著丁香香的饞樣兒暗自好笑。
丁香香懊惱的收回手指頭,改成插腰,噘著嘴嚷道,“你幹嘛要提醒我?!你不能當不記得啊?!我待會多喝幾口水不就好了麼……”
“哈哈!我就記得!我就要提醒你!”白茉顔歡快的笑出聲來。
“討厭!”
“你才討厭!”
……
兩隻小麻雀般吵吵鬧鬧一路從她們倆的房間到公共洗漱的地方,又一路灑到大廚房,到今天教描花樣的林師傅的書房。兩個人一高一矮,卻同樣是圓圓臉,胖乎乎的身材,又幾乎是從早到晚形影不離,從幾年前她們一同進入這家小鎮上唯一的繡坊學藝時,就經常惹人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