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長空,落霞入江。
輕風簌簌撩人,飛鴻驚起長鳴。
河岸矮堤上,獨有一輛運草料的馬車在寂寥的曠野間緩緩駛過,鬆幹的土路上留下一排淺長的車轍。
身下是綿軟的草垛,隱隱透著餘光的溫度,悠揚歡快的小調飄蕩在耳,江輕鴻嘴角銜著半截稻稈,怡然自得的躺直身子,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入夜之前,一定還來得及進城。
這是因為他運氣足夠好,碰上了順路的馬車,否則隻憑一雙腳,不知要走到什麼時候。
未入城,耳中漸有喧囂,趕車人的小調也停了。
城門近在眼前。
江輕鴻起身拍去衣衫上的塵屑,從車背上跳了下來。
“謝了。”
嘴角一揚,他將摸出的幾塊碎銀子拋給了趕車人,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城頭之上,大旗招展。
江輕鴻抬頭凝視著黑旗,良久才沿著寬闊氣派的大街緩步前行。
這是城中主街,兩旁街鋪林立,人來人往,甚為熱鬧非凡,江輕鴻隱約想起自己上次到這裏來似乎已是兩年前的事。
經過街市盡頭的巷口,一陣冷風皺起,他不由腳下微滯,看似不經意的側身回眸,身後對街簷上恰有一道白影自高處飛竄而過,眨眼了無蹤跡。
眉心未動,輕牽的嘴角隻是似笑非笑,腳步又起時卻已快了三分,江輕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今夜無星,夜幕闌珊處,唯有稀疏的幾點燈火落拓。
靈雲莊就坐落在這燈光迷蒙之地。
翠玉色的珠簾隨風輕擺發出悅耳的輕響,暖閣內的香爐散發出幾縷嫋嫋的青絲,淡而獨特的芬芳在室中盤旋。精致的裘絨長毯鋪滿橫榻,神情冷峻的黑袍少女正襟端坐榻上,直到聽見淺淺腳步聲才豁然抬眸。
星一樣璀璨的亮色中流光閃爍,靈動修長的眸角本帶著幾分溫柔乖巧,可那死一般凝固的眼神卻比冰還要寒。
俊朗的眉宇驟失溫度,江輕鴻下意識退了半步,方才還如雕像般一動不動的少女突然躍起,閃身到了門邊,抬腿一腳橫在門上,身手靈活矯健。
“你就是江輕鴻?”
江輕鴻打量了黑袍少女一眼,微笑道:“姑娘認得在下?”
少女一言未發,細眉冷橫,寬大的袍袖舞動,一柄銀色刀自袖中現出。
“拔刀!”
嗬聲中,一道刀光已劈下,江輕鴻隻空手相對,腰間兵刃未動。
連疊的刀光叢生,江輕鴻一一側身躲過,索性旋身在桌邊坐下,順手撚起個茶杯擺正。
“這位姑娘好大的火氣,不如坐下來喝杯茶。”
茶杯未滿,少女瞪起眼睛,狠狠一腳踢向桌腿。可是桌子卻沒有翻,因為江輕鴻的腿看似隨意輕輕一伸便將她的腳牢牢絆住。論力氣女子便落了下乘,不過她兵刃在手,下手狠辣,江輕鴻閃避雖不難,一時擺脫卻著實不易。
“砰”的一聲,江輕鴻坐過的凳子四分五裂,而他的人已先一步到了桌子另一旁。
見江輕鴻還是不肯出手,少女神色現出怒容,又冷嗬道:“你再不出刀,我現在就要你的命!”
江輕鴻身形飄乎,已退到牆角,少女絲毫不讓,步步緊逼。
隻是刀鋒再起未落,門外忽有數點寒星爆射,每一點都打了刀身上。
少女不由收刀退開,轉頭冷冷掃向門外,一個柔情萬種,嬌媚動聽的聲音自簾外悠笑道:“難怪呀,今早出門時,門口那棵老樹上竟站了成對的喜鵲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原來是有貴客臨門,失迎失迎……”
歡笑聲中,珠簾輕動。
身姿婀娜,步履優雅的婦人輕飄飄走了進來,眉梢眼角滿含笑意。她的身旁則是個身材高大魁梧,麵相不善的大漢,臉上一條刀疤從額心延伸到耳側,腰間掛著的是一柄鐵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