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斷緋煙(1 / 2)

也許身處於更加淒涼的夜色裏,我們淒涼的心方才擱淺了孤獨,在還不擅長借景抒情的年紀,哆嗦著的身子成為了我們最好的保護色。——李燃

火城,緋煙閣。

十一月的風甚為蕭索,肆無忌憚地侵略著整個夜晚的落寞。

或許約上一群誌趣相投的老友,促膝而談,暢聊到足以忘卻日常的苦惱;或許飲上一壺豐滿醇厚的烈酒,一醉方休,灼燙到足以驅逐身心的清寒;亦或許蓋上一床溫暖厚實的被褥,高枕無憂,舒心到足以神遊恬靜的夢境,才會使得人在深夜裏安然。可如今這些對火城城主李燃而言都已是久違的溫暖。

火城今夜總歸避開了連綿不絕的秋雨,可分毫不減深秋的冷清。當東方家族的小公子被製止住最後一聲喧鬧,整座城市仿佛也就寂靜得隻剩風吹葉落,殊不知,真正的聒噪才剛剛開始。

聒噪來源於煩惱,人們總習慣在入眠前煩惱些什麼。當然言下之意不在於日間便不存在煩惱,而在於日間人們並不擅長對待,總是頗為感性,快意恩仇。夜間煩惱增殖得厲害,人們反倒清醒理智。

可無論人們有多清醒,在徹底磨滅某一煩惱之前,它還是會湧入腦海,惹人頭痛,滅了也心有餘悸。人們與煩惱是死敵,不死不休,不過煩惱不會死去,或者早已死去,它是煉獄裏一種極難纏的鬼怪。

李燃並不清楚這些,他縱然有著萬人之上的權力,卻無法權傾駐紮於人心深處的煩惱,更無法揣摩其前因與後果乃至將其挫敗。

李燃所清楚的是,夜幕之下的殺意永不停息,一切從來不會像其表麵一樣太平。那些暗中觀察的眼睛,那些隱匿鋒芒的利器,無時無刻不覬覦著火城這風口浪尖之地,還有那個即將印證的如同詛咒般的預言,究竟還有多少潛在的危機誰都不得而知。

繁星燦爛,長天一月,風塵深處,一抹孤影。(實景)

紅衣難掩淒厲寒骨,青絲隨風拂亂狂野,微微蒼白的眉宇之間略有一絲輕頹。病體憐憐,時而喘息,唇部有些澀澤,倒也不像是生於王城大戶之家,儼然是個無從醫治的的頑疾患者。可憐李燃眼波倒是流轉不停,一副欲將有淚的樣子,不可久而對視,以免心生黯然。

夜已深,幽暗到月光下的身影漸變模糊。李燃全然不顧四周幽深的環境,步伐依舊從容不迫。

不一會兒,李燃便登上了緋煙閣,卻止步於門前。

緋煙初墜,月色如水,青霧朦朧,易醒難醉。(虛景,由實化虛,為回憶奠定基調)

柳緋煙,是李燃母親的名字。這座以愛之名興建的閣樓,終因愛情淪為荒涼。但並不荒唐,一個人也許會對這世界充滿了熱情,而對另外一個人的激情往往是有限的,背叛的種子在新生的欲望裏萌生。不得不說,它萌發的樣子是有美感的,可一旦蓬勃生長,便是**外顯,惡心至極。

在遺忘了應當恩愛的歲月裏,柳緋煙與李燃父親李懸相互背叛著,相互控訴著,相互撕裂著,相互心碎著。柳緋煙曾對李燃說過,我願意為你父親而死,卻更想為另一個男人而活著。意願終歸是意願,柳緋煙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判處了死刑,這股力量便是所謂的天理,也是當時李燃所無法理解的力量。

記得那天陽光明媚,暖洋洋的,我便也手舞足蹈,任由陽光於指縫,於衣袖,於心澗肆意地流動。回憶驟變痛苦,破裂開來散成零星的碎片,不禁地,李燃眼眶一片濕紅。(“我”是李燃回憶裏的自己,以第一人稱敘述回憶;“李燃”是李燃現實中的自己,以第三人稱敘述現實;下同)

火城六大元老得知母親的情史,為捍衛城主的尊嚴,勢必要清理門戶,一致表決問斬母親,而親自將母親送上斷頭台的那個人竟是父親,那是我至今見過的最為可怕的畫麵之一。

那天我亦俯瞰過滿城穿行的商旅,聽聞過大小兒童的嬉鬧,瞥見過行刑場上眾人的陰笑。在某一瞬間也曾有衝動,想要殺死感觸到的全部笑顏,覺著他們的存在甚至連呼吸都太過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