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李意卿筆走龍蛇地寫下詞句,端詳一下覺得還算滿意,便拿過早已準備好的玉印蓋上。隨手把筆頭杵進一旁的盛著清水的雲翻墨雨玉硯台裏淘洗,絲毫不在乎那支價值百金的紫竹玉兔毫。
反正不是自己的東西,糟蹋起來不心疼。
一旁錦衣玉帶的少年目光在筆硯上稍稍停留,隨即便轉到墨跡未幹的宣紙上,一臉的興奮:“李哥,你一出手果真是不凡。就憑這一首,今個兒月棠姑娘這一麵就落不到旁人了。”
李意卿對此毫不在意,隻是揉了揉手腕,說道:“詞反正給你了,你要作甚與我無關。不過你也知道規矩,待會兒東西給我送到府上……”
“知道知道,”名叫王川的少年急不可耐地抓起宣紙,細細讀兩遍,背住了之後讓一旁的小廝捧下去,然後才笑道:“香燭紙火我早就差人送去了,順帶一盒深海雪玉參。李哥當我是兄弟,這點東西我還是出的起的。不過也別怪兄弟我多嘴,你的詩名已經傳遍京都了,何必再……好好好,算我多嘴……”
眼看李意卿眼睛一眯,王川就笑嘻嘻地討擾繞過了這話題。雖然大家平時也都愛戲謔幾句開開玩笑,但他知道這是李意卿的規矩,絕無改變的可能。
不一時,眼見李意卿杯中茶將飲盡,王川忍不住道:“真就不再留一會兒?那月棠姑娘真真是傾國傾城的可人兒,憑借李哥你的詩名,就是要一親芳澤也是手到擒來啊。隻要你願意留下,兄弟我絕不含糊馬上讓你,給的東西就當賀禮了。”
然而李意卿隻是慢慢地飲盡了甘茗,拍拍王川的肩膀,讓他注意下身體,最好再注意下錢包,便揮揮衣袖下樓而去。
王川百般挽留無果,隻好注視著那身白衣消失在視線裏,心裏為他浪費大好資源而哀歎幾聲之後,臉上露出期待著今晚的紳士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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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京都有三虎,一王,二宋,三世祖;青天有意難留伍,騰蛟起鳳孟家樹;滿城春色何堪圖?一枝李花傾無數。”這是好事者整理的京中有名青年才俊——的一部分。旁的暫且不提,這傾無數的一枝李花,說的便是這越國公府上三公子,京都第一詩才,天生麗質難自棄的李三公子,李意卿。
一歲識文,二歲斷字,三歲執筆,四歲圖畫,五歲吟詩,六歲作賦……如今十六歲的李意卿不僅麵如冠玉,顏如舜華,更是已作出詩詞文章近百篇,篇篇都是傳世之作。因其才氣太甚,近年來不說有旁的才子進京,連京都的才子都要出京“遊曆”,這就導致偌大的京都,竟是幾無餘者詩詞。故而有戲言稱:天下才氣共一石,李家獨占八鬥;京都才氣共一石,李家獨占十二鬥,餘者倒欠二鬥……
然而讓李意卿最為著名的卻不是他的才氣,而是他的怪癖:他堅決不承認出自他手的任何一篇詩詞文章是他所作,而是稱自己為“代筆”,連落款都是“李意卿代”四字;一旦寫出了名篇,他必然會在自己修建的“文豪祠”中焚香燃紙以為祭拜,因此最開始許多人都道他是借別人詩詞揚名。但經人仔細調查之後,卻發現這些詩詞名篇竟是完完全全出自李意卿之手,他所提到的那些文豪也查無此人。於是大家便知道這不過是他的怪癖罷了,又或者這是他夢中所作,隻是自己不願承認。
隻是讓眾多女子心碎又心心念念的是,這位年方二八玉樹臨風的才子至今未有佳人相伴,即使也曾出入青樓,卻也都是像今天這樣替人作詩而去,從不留戀。讓無數女子都心心念念的是,李家公子既未婚配,自己便能有機會一親芳澤……不對,紅袖添香;而讓她們心碎的是,由此傳出的李三公子有龍陽之好的消息……
不過這些都和剛剛離開依紅偎翠之地、正在回府路上的李意卿沒有關係。在他看來,這些亂七八糟的名聲於他就如錢之於馬總一般,完全不感興趣。相比之下,他似乎覺得這街上來來往往的販夫走卒、吆喝買賣更有意思,幾番掀起簾子觀看。若非總是看著看著就會被姑娘們灼灼的目光盯得他不得不回避一下,想必他會看一路。
回到府上,便有小廝來報。果真如王川所說,上好的香燭紙火十斤,外加一盒頂級的深海雪玉參已經送到府上。香燭紙火是祭拜先賢的,雪玉參則是李意卿收的“代筆費”,這一向是他的規矩。因平常與王川相熟,所以這次李意卿是說過不收代筆費的,但王川顯然沒在意。畢竟也是安陽侯府上的二公子,不差這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