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天色隅中。風勢減緩,陰沉的天空終於漏出了一抹陽光。
濟南城中有條商業街,叫跑馬道街。街上店鋪林立,行人匆匆。一個小叫花子蹲在牆根處瑟瑟發抖。他抱著肩膀,眼中透著迷茫,盯著已結冰的地麵,一動不動。
他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滿身的泥土,臉很髒。上身破棉襖,後腰和肩頭棉花外露,腰係草繩;下身是透著風的單褲,赤著腳。汙泥裹挾著黃色的皮膚經過時間的沉澱,黑而亮,腳底板卻是真實的白色。
大街上,跑過一個報童,口中大聲喊著:“賣報,賣報!特大新聞,朝廷批準法蘭克王國租借廣州灣...”
小叫花子抬起頭,雙眼無神,口中喃喃重複道:“法蘭克王國,朝廷...”他很快又低下了頭。
一個中年漢子穿著帶補丁的棉襖路過,看到這一幕,苦笑一下,向街上挪了挪,邁步遠去。
不知不覺,時間已至晌午。天氣漸暖。
小叫花子扶著牆站起身,剛邁出一步,可是那腳早就凍麻了,便一頭栽倒在了街心。
他用手努力撐著身體,想要爬起來。可是手腳不聽使喚,他掙紮了幾下,仍是沒能成功,於是幹脆放棄了。他就這麼躺在冰冷刺骨的地麵上,看著已經泛白的天空,伸出烏黑的手指,怒罵道:“賊老天,你他娘的是不是在玩我?是不是?啊....”
罵著罵著,他的聲音小了下來,眼角流下淚水哽咽道:“你他娘的要讓我重生,也重生在一個好點地方呀!這他媽是哪兒呀?....”
街道空渺,小叫花的聲音隻有自己能聽見。
他叫喻言,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兩天前他還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在校大學生。
天也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話沒錯。但是他隻是睡了一個午覺,醒來時不僅被人埋在了一個土坑裏,還變成了十來歲的模樣,然後他就發現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受網絡小說的影響,他隻花了短短五秒鍾的時間,就無比確定自己重生了。重生這件事他也曾幻想過無數次,回到那個改革開放的黃金年代,泡泡妞,然後在泡泡妞,最後順帶發發財。為此他還花了整整一學期的時間,仔細的研究了一下八九十年代的商機。
可這滿大街的人力“黃包車”是怎麼回事?
還有那穿著長衫、大褂、棉襖的人們又是怎麼回事?
...
說好的改革開放呢?
說好的“金手指”呢?
說好的虎軀一震,小妞就往身上撲呢?
說好的商機無限呢?
...
“這肯定是拍戲,自己不小心走進片場了...肯定是!”剛開始喻言還用著這麼蹩腳的說辭安慰著自己。
可是他拖著饑腸轆轆的身體,光著腳走過一條又一條結有薄冰又滿是泥濘的街道。現實就猶如一記無比狠辣的耳光抽在他的臉上,讓他清楚認識到了現實是多麼的殘酷。
他花了五秒鍾就確定了自己重生了,但是花了兩天時間也沒有搞清楚自己到底在什麼年代。現在的人冷漠程度超乎他想象,兩天以來沒有人願意跟他這個小叫花子多說一句話。
直到剛才那個報童跑過。
喻言有些慶幸自己還沒有把“中國近代史”的知識全部還給老師,他隻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想起了。
“1900年,1月5日,清廷批準法國租借廣州灣並簽訂合約....”
然後,然後他就崩潰了。
老天爺你他娘的不把我重生回八十年代,六十年代也行呀。大不了餓幾年的肚子,幹幾年農活,八十年代一到,老子又是一條好漢。可這尼瑪是什麼時候?1900年,等老子活到八十年代都他媽的一百歲了,還搞個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