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月二十九,市區剛下了一場小雪,天冷的要死。
早晨六點半,窗外還是黑漆漆一片,我忍著令人打顫的寒意起床。
十分鍾穿衣洗漱,二十分鍾填飽肚子,剩下的三十分鍾用來精校我的手表。
這塊表是我自己做的,表盤看上去像個微型羅盤。當我確定對應的時間不會出現一秒誤差時,才把它戴在手上,然後穿上大衣準備出發。
隔壁臥室的門哢嚓一聲打開,一個穿著秋衣的中年男人微微哆嗦著走出來。
估計是要上廁所,看見我便特意停下打招呼:“早啊鬼爺。”
我一皺眉:“誰是你爺爺?”
他就說:“早啊鬼兒子。”
他因為冷,聲音直顫,那個“鬼”字就發成了第一聲,成了“龜兒子”。
我忍不住歎口氣,懶得跟這老不正經插科打諢,便說:“我出門辦事了。”
出門的時候,我突然聽見他叮囑了聲:“這趟差事不簡單,活著回來。”
本來我都關上門了,聽見這句立時推門回去,對著屋裏大叫一聲:“放他媽的狗臭狐狸屁!我還能死外麵兒嗎?!”吼完了才關門離開。
上午九點多,我裹著大衣站在冷風呼嘯的十字路口邊,抽著煙,看了眼頭頂灰蒙蒙的天。
天上陰雲密布,烏沉沉的像是整個天蓋要砸下來。
我露出手表看了一眼,發現離約好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現在街頭也沒什麼車輛行人,十分安靜,但我舉目朝東邊的路口望去,卻完全沒有看到任何車隊要經過的跡象。
對於關鍵時刻不守時的人我從來不會客氣,就算是熟人介紹,我也不給麵子。當即打了個電話過去,十分暴躁。
“離九點四十九分不到二十分鍾了,車隊怎麼還沒個影兒?看來你們是真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對方姓吳,四十多歲,被我一頓凶,也沒敢埋怨,小心翼翼地在電話裏賠著禮:“對不起鬼爺,您等等,您再等等!真不是故意耽誤的!”
鬼爺是我在這條道上的外號,不是我真的凶如惡鬼,也不是我真的七老八十。
而是因為我本名周軌,大家習慣在我的名後冠一個“哥”,叫我“軌哥”。
後來在這行混出了點名氣,雖說我才二十六,但“軌哥”這叫法卻升級了,成了“軌爺”。
最後由於諧音的關係,加上我幹的這行本就特殊,所以大家叫著叫著就成了“鬼爺”。
一般人可能會覺得這叫法晦氣,但我挺滿意。
鬼爺鬼爺,連鬼見了都得認我是大爺,幹起這行來,底氣都仿佛足一些。
電話裏我聽老吳態度懇切,便忍了忍脾氣,說:“不是我要跟你擺譜,是這個時辰真誤不得。車隊要是不能在九點四十九分通過這個路口,那這後果我可沒辦法給你兜。”
老吳趕緊賠著禮,連連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清楚,可我這兒是真出了點岔子。”
聽他說話有些慌,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我就預感這岔子出的蹊蹺。
果然他接著說:“車子本身沒問題,能發動,但車輪子就是一直在原地打滑,怎麼也跑不動!”
今早我已經到過老吳家,之後親自開車跑過了這段路,所以路況我是很清楚的。
雖說前一段路是土路,但是路麵鋪了砂子磚屑的,就算之前下了場小雪,有些潮濕,也不至於讓車輪陷進去一直打滑。
除非……是八輪重卡之類的大型車輛,否則絕不會出這種情況。
我看了眼這陰風陣陣的十字路口,心裏隱約有些不祥的預感了,便歎口氣,轉身快步上了自己的車,然後對老吳說:“我現在開車過來看看情況,你們也別閑著,爭取盡快讓車子動起來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