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正眉頭緊鎖,抬頭看看屋裏的兩人,上下打量一番後眉頭又皺了。
一個笑嘻嘻,一個沉著臉,一個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一個乖巧至極,眉清目秀,一個衣裳破爛,不修邊幅,鞋邊鑲著泥巴,發間別著黃葉,一個幹幹淨淨,整齊端正,頭上插著木簪,袖下的手裏還擺弄著一串佛珠。
邋遢的是袁宿,立整的是袁小兒。
裏正放下了手裏的戶籍,“你倆……當真是父子?”
“自然是自然是。”袁宿連忙笑著應道,還一把將身旁那十歲小兒拽到了懷裏,“可不是父子嗎,您看我倆長得多像,您說是不是。”
像的確是像,不過這年紀……
裏正摸了摸胡子,“你二十四?”
“嗯。”袁宿點點頭。
裏正又看向那孩子,“你十歲?”
“正是。”那孩子不情願的說道,卻是字正腔圓,聲音清脆。
裏正眉頭又皺了,“那你是十四歲生的娃?”
袁宿一愣,他倒是忘了這茬。旁邊的孩子一下子笑出來,此刻看到這人的窘迫已經是這些天為數不多的高興事了。
袁宿毫不客氣地拍了他的頭,拍得小兒一怔,隨後委屈地撇著嘴,低著頭不說話了。
“這事……說來也慚愧,”袁宿也微低著頭,裝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我小時候家境不錯,我又是小兒子,家裏難免放縱,就做了錯事……”
裏正半天沒說話。
“不過您放心,我如今也已經成人了,自然懂得了一些倫理道常,那些為非作歹之事我是斷然不能再幹的了。”袁宿連忙說道,然而裏正依舊那副表情,手裏的戶籍依舊是遲遲不能蓋章。
袁宿左看右看,計上心來,他一巴掌打向小兒後腦,那小兒險些撲倒前麵去。正待那小兒怒目圓睜,氣勢洶洶的看向袁宿時,袁宿卻是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那邊的裏正。
袁小兒明顯不樂意,嘟著嘴委屈至極的樣子,此刻大大的眼睛尤為有神,尤其是那半含著淚花兒的小模樣。
袁宿偷偷衝他豎起了一個手指頭。
兩個。
三個。
“哇……”
裏正被嚇了一跳,他正低頭思考那戶籍呢,誰成想這袁小兒突然之間大哭了起來。
“裏正爺爺救我,我不想餓死……”袁小兒一下子撲進了裏正的懷裏,鼻涕眼淚盡數抹在了裏正衣服上。“爺爺救我,我好幾頓沒吃了,吃也是吃的野菜樹皮,渴了隻能喝那臭水溝的髒水,餓了要飯都沒人給,路上隻能住破廟,衣服餿了也隻能穿著,官府官兵見人就打,遇了山賊還丟命。我問爹爹什麼時候能到家,爹爹說我們的家沒了……”
“唉,這孩子受苦了。”裏正看他哭得這般可憐,忍不住心軟,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腦袋,誰都知道這世道亂,活著不容易啊。
“哎呦!這誰家的孩子,這麼可憐啊!”裏正的婆娘在外麵聽到了動靜,自然也聽到了袁小兒的哭訴。此刻的她也顧不得什麼女人家管不管事了,放下手裏的活就衝進來,然後一把將袁小兒攬到了她懷裏。
袁小兒愣了,還沒反應過來他是怎麼從一個又幹又瘦的懷裏轉到一個又粗又胖的懷裏的,不過懷裏軟和還舒服,比裏正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