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第一次看見秦瓊,就有一種特別的親切感,秦瓊身材高大,囚衣也無法掩飾他的英氣勃勃,淡金色的麵容,微微的胡茬,跪在北平王森嚴的殿前毫無懼色。羅成心想:難怪杜文忠他們幾個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為他說情,的確是條漢子。
這個案子,涉及響馬。隋朝年間,響馬案和刺客案最為官府忌憚。感同身受,北平王羅藝每每審查發配而來的響馬案,往往先上100殺威棒,活下來的再發往邊關修築邊防。杜文忠是王府中軍,前幾日向北平王殿下、燕山公羅成求情,指有過命交情的朋友發配到北平府,希望殿下一伸援手。羅成表示愛莫能助。此時見秦瓊儀表不凡,心生憐惜,暗自沉思如何按平父親的殺氣,竟然沒有注意到父親的表情有點古怪。
秦瓊報完自己的姓名之後,已經做好豁出去的準備。奇怪的是堂上好長時間沒有動靜。他微微抬頭,看見北平王頭略向上仰了一下,昂首不語。旁邊站著一個少年,一襲淡黃色的錦緞長袍,長袍的邊角繡著一隻大鷹,神色漠然,站在威嚴得近乎陰森的大堂之上,如一輪明月。秦瓊交友甚廣,如此氣質華貴的美少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差點忘記自己待罪之身,隻想與這少年相識。
“秦瓊!”
“罪人在!”
“再報一次你的姓名和父母名姓!”
“秦瓊,字叔寶。父親秦安,母親寧氏。籍貫山東曆城縣。”
北平王沉吟半晌,起身:“今日本王身體不適,先退堂。”隨著堂上堂下一聲聲呼喝聲:“王爺退堂——”,北平王帶著兒子羅成徑直離開大堂,隻留下若幹人等又驚又喜又猶豫。杜文忠和張公瑾等幾名旗牌官把秦瓊帶離王府大堂,帶到旗牌官休息的住所研究對策。
北平王習慣在升堂完畢之後,帶著兒子在內書房休息品茗,查詢幽燕九郡的事務。這次回到書房,他喝著茶陷入沉思之中。羅成垂手伺立一旁,等了好一會,見父親還是不發一言,便小心翼翼的說:“父王,那批刺客的事情,您看?”
“你自行處理吧!對了,不要象上次一樣把頭顱送到老頭子的據點,不然又把他老人家氣壞了。”羅成抿嘴想笑,又忍住了。“關於這個姓秦的配軍,你知道多少?”
“回稟父王,秦瓊,山東曆城的一個捕頭,相傳交遊甚廣。這次在山西天堂縣誤殺王姓人氏,被捕之時,搜查其身,在包裹內發現了山西響馬案失竊的金銀。”
“案子究竟是誰做的?”
“據說是一個叫單雄信的大響馬。”
“近年來在幽燕和山東接壤處活動的竇建德可否與該案有關。”
羅成一時不敢接口。隋朝建朝迄今,隋帝楊堅精力越來越荒疏,朝廷權柄漸漸落入越王楊素、靠山王楊林以及次子楊廣之手,各地響馬有的是本地人落草為寇,也有的是南北朝時候遺留的反將。響馬案層出不窮,幽燕九郡也不能幸免。竇建德是一個聲名卓著的響馬,主要在幽燕與山東邊緣活動。北平王羅藝極為惱火,多次出兵剿伐,礙於與朝廷的微妙關係,以及竇建德本身受當地民眾的擁戴,並未將其捕獲。
見兒子不吭聲,北平王沒有象往日一向肝火大動,反而喃喃自語:“真的好象!長的好象!”羅成對追捕竇建德的事情並不熱心,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刺客案上。北平王掌握一方生殺大權,是隋王朝保護北疆抵禦突厥騷擾的最大屏障,也是朝廷忌諱的對象。隋帝楊堅想“和平”除掉北平王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念頭,除了在山西、山東加強駐防,限製北平王的軍隊以捕賊為名超過所轄區域,還派遣楊林手下兩員幹將武平、武勝封為鎮北將軍和鎮南將軍,進駐北平,鉗製北平王。此外,越王楊素親自抓刺客一事,企圖行刺北平王。
從南北朝以來,武藝高強之人不做朝廷武官,便為高官豢養的刺客。一些民間的幫派組織也多以行刺為主要的經濟來源,蔚然成風。北平王在兒子漸漸長大後,預防行刺的工作就交給了羅成。和北平王以前私下殘酷處死刺客的方法不同,羅成抓到第一批刺客,就在查明他們的門派師承之後,直接清剿,讓這些刺客在幽燕九郡全無力錐之地。抓到第二批刺客後,砍下他們的腦袋,徑直送到楊素設在山西的特幹處。抓到第三批刺客後,他命人將刺客首領的頭顱當作壽禮送到楊素的55歲壽宴之上,長安震驚。皇帝,他們私下稱他為老頭子,在為次子、長子爭奪太子之位苦惱之時,又大大的頭疼了一回。
書房的簾子閃了一下,一個嬌俏的丫頭的臉在簾子後麵出現,她笑眯眯的對著羅成眨眼睛,羅成對著丫頭努努嘴,又使了個眼色。丫頭轉身離去。
北平王妃秦氏夫人斜躺在內堂的一個主長榻上,斜對麵的椅子上陪坐著鎮北將軍武平的夫人吳氏。吳氏品嚐著王府的一些小點心,嘖嘖稱奇:“王妃您這裏的點心,精細的不象咱們北平的產物了。單是這個桂花膏,這個香味竟象江南的桂花就開在王府的園子似的。”王妃漫不經心的說:“這個桂花,還真是王爺讓人從江南快馬加鞭運來的,累了多少匹馬,香味才沒走樣,就品嚐這個新鮮勁兒。”吳氏臉上露出豔羨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