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夜,青萍和蘭君都覺得精力盡複,第二天啟程,一行人離開了姑衍驛,折回原路,繼續北上。一路行來,沿路風光越來越見荒涼,放眼望去,隻見遍地冰雪,隻有在那些被狂風將積雪掃除幹淨的亂石泥丘上,才能偶爾看見枯黃的草根,一路行來,鳥獸絕跡,又兼朔風呼嘯,飛砂走石,不見天日,難以辨別路徑,幸而賀樓啟與赫連行都是路徑諳熟,若無他們帶路,隻怕就是走個十天半月,還在這無邊無際的草原上轉圈子呢。楊寧和青萍繞道蜀中,一路東行北上,也曾見過許多大漠風沙,但如此荒涼寂寥的景致,卻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然而聽赫連行說起,他們是沿著河道而行,周邊已算得上是水草豐茂之地,若是不慎偏離了方向,數十裏之外便是戈壁荒漠,寸草不生,溝壑沙丘,交錯縱橫,一旦誤入其中,就是識途老馬,也難免暈頭轉向。赫連行說者無心,楊寧和青萍卻都想到,若非是在於都斤山見到了賀樓啟,他們兩人和平煙,勢必還要自行北上,一路艱辛自不必提,若是不慎迷途失道,別人也還罷了,青萍卻是多半會撐不住,想到此處,都是不禁暗自慶幸,對於賀樓啟,卻是更多了幾分感激之意。
行程甚是艱難,自於都斤山至大鮮卑山,輾轉行來,將近五千餘裏的路程,又是冰雪封道,鳥雀絕跡之時,若是大隊人馬同行,攜帶足夠的食物飲水,自可以隨時隨地停駐,他們一行僅有五人,又是輕車簡從,每日至少要行上幾百裏地,才能尋到合適的宿營之地,雖然所帶駿馬都是千裏挑一的良駒,又是數匹換乘,其中顛沛苦痛,甚是難言。十餘日之後,賀樓啟、赫連行自是精神健旺,蘭君卻已是形容清減,而身子最弱的青萍更是漸有形銷骨立之姿,楊寧憂心忡忡,便再不許青萍自己騎馬,白日和她同乘,用內力護住不讓她經受風霜之苦,還可倚在自己胸前時時休憩,晚上宿營之時,又堅持不懈的將真元渡入青萍體內,免得她損耗過甚,以致毒發,如此一來,果見成效,青萍雖仍然神色疲憊,毒傷卻是沒有複發的跡象,凡是楊寧,因為真元損耗不是打坐調息便可輕易恢複,楊寧內功精純,眉宇間已經顯出倦怠之色。
這般情景,賀樓啟三人自都看在眼裏,隻是既不能相勸,又不便相助,惟有快馬加鞭,隻盼早一日結束這段旅程,回到擎天宮,到時候,既有名醫調治,又有能壓製毒性的地火黑風,便不虞青萍的毒傷發生變化了。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第十三日上,剛剛翻過一座沙丘,蘭君便望見一泓冰湖,湖邊營帳綿屹如雲,隱約可見牛羊在帳幕之間倘徉,不禁大喜,回頭喊道:“青萍小姐,你醒一醒,我們要到家了,你看,前麵就是我們戎人的王廷,今天晚上就可以在國師的行宮歇息,從王廷往擎天宮,就是乘車,三天時間也盡夠了,而且沿途都有我們戎人的部落,再也不用風餐露宿,可是要好走多了。”
青萍倚在楊寧懷中,蒼白憔悴的容顏帶著濃濃的倦意,聽到蘭君的呼喊聲,勉強睜開雙眼,隻見眼前一片晶瑩,無邊無際,幾與天連,雖非煙波浩渺,卻是恍若明鏡琉璃,不覺心曠神怡,歎道:“卻是好地方,想不到大漠深處,還有一片汪洋,莫非,這就是你曾說過的北海麼?”
蘭君搖頭笑道:“這可不是北海,這裏是俱倫泊,北海在西北方向,將近千裏之遙,群山環繞,海麵寥廓,景色可比俱倫泊還要壯麗幾分,而且北海現在還未封凍,俱倫泊從十一月就開始結冰了,要到明年六月才能化凍,不過北海雖好,卻非是我們戎人獨有之處,那裏胡人更多,還有許多旁的小部族,不像這裏,百餘年來,都是我們戎人的家鄉,水草豐美,天下無雙,你若是不信,等到夏天再來這裏遊玩,說不定再也不想回中原去了!”
青萍聞言微微蹙眉,隻覺蘭君話外有音,然而仔細瞧去,隻見蘭君數日來風塵蒙蔽的麵容顯出煥然神采,一雙澄碧色的眸子透出無盡神往之色,便知道她這番話乃是出自肺腑,便也微微一笑,道:“好啊,若是我到時身子無恙,便和你一起到這裏來遊玩,你可要盡地主之宜,不可慢待了客人啊!”
蘭君聞言微微一愣,這才想起青萍的毒傷還需國師大人救治,也不知道過了六月能不能醫好,根據自己聽來的片言隻字,似乎很是難醫,若是連國師大人也束手無策——,一想到這裏,蘭君連忙轉過念頭,不敢再深想下去,隻因這些時日的相伴,她早已將青萍當成閨中摯友,若是青萍的毒傷難愈,便也感同身受,想要安慰青萍幾句,卻又知曉這個漢家的女孩子,性子卻如烈火一般,自己若是違心勸慰,隻怕反而惹得她不快,想了半天,終於隻是澀聲道:“我其實也不常下山來,對這裏的情形隻是略知大概,若是當真帶著你出去遊玩,隻怕會迷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