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絕處逢生(1 / 2)

孤與趙構八九年交情,趙構家裏的情況孤摸得一清二楚。

趙氏武人作風,即使身居高位,也不肯放棄軍旅中的習慣。比如,趙構從小雖然被當做下一代家主培養,但刀槍棍棒的教育也一點都沒停下。為了鍛煉趙構麵對勁敵時的反應,章平候命人甚至用真刀真槍去攻擊趙構。最狠的一次,十幾個弓弩手用真正的箭矢遠程射擊,天羅地網一般,差點了結了趙構。

趙構平日裏浪蕩子一樣,說起這一節,還是頗為後怕。

“老頭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我當時差點以為親爹要殺我。他的部下也是,下手毫不留情,也不怕得罪少主。”時隔數年,趙構依然冷汗津津,不一會兒他似乎又想起來什麼,狡黠道,“不過,這樣毫不留情,才逼得我如今一身功夫。懷璋你習武一直沒進益,恐怕也是沒感受過殺氣、沒有壓迫感之故。要不要我幫你?”

孤敬謝不敏。

“我又不上戰場,”孤當時正煩惱教射藝的先生是慎太子故舊,每次看見孤就一張冷臉,於是說,“要練得那麼好的武藝幹什麼?要打仗的話不是有你嘛。”

趙構笑嘻嘻的:“我可不白幹活,你總得給我點好處?”

孤斜了他一眼:“這還沒幹呢就要起好處來了?原來趙氏家主不過如此啊。”

趙構就嘟囔什麼趙氏家主,誰稀罕呢。

回憶到這裏,孤抬頭望著漫天箭矢,腦海裏閃過的都是無關畫麵。

原來有一天,孤真的身在戰場。而趙構,趙構可能就是那個想置孤於死地的人。

“太子!”有人在遠處怒吼,“愣著幹什麼!躲開啊!”

當頭一支箭已至,貫穿了孤的右臂。

“太子!”

孤被疼痛喚醒理智,雙手的灼痛,肩上的貫穿箭矢之痛,心中迷茫無措,隱隱追悔之痛。

“三十年後,七夕之夜,長安趙府門外,咱們再把盞共酌。”

“啊——”孤一把抓住肩上的箭矢,猛然拔出!

接著用帶傷口的肩膀貼上火炮炮身,滾燙的金屬瞬間貼上血肉,“滋”地燙起青煙。

劇痛重燃了孤的決絕野心,孤沒有時間傷春悲秋。

古今功名業,翻作斷腸曲。

“太子!”

“太子!”

孤聽不見,孤咬緊牙關,喉嚨中腥味翻湧,用肩頭去頂那火炮,努力推動它一寸寸調轉方向。

“懷璋!”

趙構。

孤好像聽見了趙構的聲音,但孤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辨別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孤與趙構……孤與趙構……

火炮底部的輪子終於一點點轉動起來,炮口從東宮轉到相反方向。

孤肩膀上傷口外層的肉已經半熟,粘連在炮身之外,發出類似於烤肉氣味。孤已經顧不上疼了,咬牙一起身,活生生將肉撕下來,然後撿起地上的火把,點燃引信。

“轟!”

正在向東宮衝來的長安守軍大亂!

孤再接再厲,去取新的彈藥,裝填到一半,長安守軍突然吵嚷起來。箭雨疾停,刀劍相撞的聲音越發清晰。

有人大喊:“是太子!東宮門前的是太子!”從這聲開始,此起披伏的“太子”“怎麼會是太子”嘈雜起來,吵吵嚷嚷,翁聲一片,如浪潮般從東宮門前一直傳到宮門。孤離得遠,幾乎不能聽出那是人語聲。

疾風卷地,孤渾身冰涼,有什麼粘稠東西順著肩頭流淌,沾濕整個袍子,孤隻覺得越來越冷。孤抖抖索索地去捧彈藥,那溫暖的彈藥卻似千斤重,誰的熱血灑在上麵,滑膩非常,彈藥因此屢屢滑落。

“顧懷璋,你不要命了!”一個人從高處落在孤背後,一把攬住孤的腰,將孤帶到他滾熱的懷中。他打落了孤捧在手裏的彈藥,那彈藥“鐺”一聲掉在地上,滾出好遠。

孤顫抖著雙手,手上、肩頭血肉模糊,拚命轉身往後看。

那人卻捂住孤的眼睛:“別看了,你……”

近處炮聲隆隆,孤耳中一陣嗡鳴,根本聽不見他說了什麼。

那人一用力,將孤甩上他的後背,一隻手托住孤,猛然騰起,跳到宮門高牆上,眼見就要帶著孤離開戰場。

“不能走,”孤抓住他的雙臂,掌心生疼,鮮血長流,很快沾濕了他的衣裳,“走了我就是十惡不赦的逆賊。留下來!要把長安守軍穩住!要把兵權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