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如此……”
冰冷的語調,喑啞的嗓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裏。
在一刻鍾前,顧玄薇將黎永壽依據丹經煉製的活死人丹送入了謝天闌口中。
可是得到的不僅不是讓人振奮的結果,而是完全相反……
謝天闌當日生死邊緣,幸而顧玄薇突破宗師之境,才能以本命真元活生生的吊住了他最後一口氣,挽留住了那一絲微薄的生機。
但也僅僅是吊住了一口氣,若非一年顧玄薇每月持續不停的為他輸送真元,這一口氣怕是早就散了。
可縱然如此,終歸是強弩之末,隨著時間流轉,那一絲生機也在不斷的消散。
返虛花樹已經是當世所知唯一能扭轉謝天闌此境的東西,否則顧玄薇也不會花費絕大心力與不惜一切代價部署,隻為奪回返虛花樹,而若不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此時白玉京哪怕藏得再隱秘,也早就被武林各大勢力圍住了。
然而現在,當顧玄薇將那枚傾注了所有希望的丹藥送入謝天闌口中後,得到的非但不是他傷情好轉,而是……連那最後一口氣,也在飛快的逸散!
“奪天造化,本就是萬中取一之事,你……好自為之。”
此時,顧玄薇耳畔似乎響起了黎永壽將丹藥給她時的話語。
難怪黎永壽在給她丹藥的同時,肩上已經背了包裹,隻是當時她眼中隻有丹藥,哪還會注意到其他,現在想來,此人怕是早有預料,若他此時還留在白玉京,顧玄薇確實不能不確定自己在失控之下會做出什麼事來。
感應到門外有人,聽呼吸來看,是蕭冰無疑。
顧玄薇頓了頓,原本滿腔幾乎快轉換成對天地怨恨的偏執,在這瞬間散去,化為了哀涼,但這並不能消弭她的執著,她伸手撫上謝天闌的胸膛,毫不吝嗇的將寶貴的真元灌注進他的胃部,以自身真元融化藥力,將其完全催發。
漸漸的,顧玄薇已經感覺到了那枚丹藥在謝天闌的身體裏完全融化,她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閉目的謝天闌,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變化。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
倏然,異變突生。
在顧玄薇駭然的,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謝天闌清俊安詳的麵容飛速暗沉,皮膚更是快速枯槁,就連那青黑的長發,也在以不容抗拒的態勢開始變白,從一開始的花白,到了一刻鍾後,已經變為滿頭銀絲。
“不!我不許!”
顧玄薇狠戾的低喝一聲,編貝般的白齒咬住下唇,將原本挪開的手重新放到了謝天闌的身上,渾身真元瘋狂的往謝天闌的丹田灌注,根本感覺不到力量透支的消耗與疲憊。
當屋外天光再次亮起時,屋外的人影輕輕一歎,默默的離開了院落。
顧玄薇恍若未聞,不停的輸送著真元,眼中布滿了血絲。
直到屋外的日光明暗變化了足足三次,顧玄薇雙眼已經變得通紅,謝天闌枯槁蒼老的容顏,也終於恢複了原狀,隻有滿頭的白發,無論顧玄薇如何努力,也無法再讓其轉黑了……
顧玄薇的手按在謝天闌身上,她此時已經消耗過度,哪怕再如何運轉心法,也已經再也送不出一絲一毫的真元,此時手按在謝天闌丹田,能傳遞的,僅僅隻剩體溫。
還是,要結束了麼……
唇下被咬傷的地方,凝出一滴血珠,沿著顧玄薇白玉般的下頜滑落。
“滴——”
血珠落地在謝天闌身上的一刻,仿佛是一個信號,顧玄薇眼前一黑,仿佛就這樣跟隨著謝天闌一起沉入了黑暗。
……
有溫暖灑在身上,有微風拂過臉龐,鼻息間嗅到了花香與無比熟悉的……青草香氣。
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掉落在了顧玄薇眼瞼上,又有一隻手將其拂開,這番動靜,像是平靜的湖麵落入了一樣外物,掀起一圈圈的漣漪。
顧玄薇突然睜開眼,最先瞧見的,是一隻修長的手。
此時這隻手捏著一片雪白的梨花,正慢慢挪開她的麵頰。
春光明媚,暖風和暢中,她看到了手的主人。
清俊的麵龐,潭水一樣浸透了滄桑與清澈的黑眸,那眸中深不見底的愛戀,那唇角邊的,她無比熟悉的,溫柔的微笑。
隻是青年漆黑的華發不在,而是成為了滿頭的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