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毀盟重生(1 / 2)

秋日裏,京城國伯府,府內最荒涼偏僻的一處小院,窗外銀杏葉燦爛奪目,陽光刺透葉間、穿過窗格傾瀉地磚上,再無力往屋子更裏頭照去。

三少奶奶南懷珂在屋裏坐著,身上布滿青紫的傷痕,臉上還有兩道可怖的疤痕。門被推開,進來一個穿著體麵的老媽子,手中漆盤上頭擱著一碗藥。

走到近處放下藥,老媽子麵含輕蔑地說:“我們太太知道三少奶奶病了,讓我給您送藥。”

她沒記錯的話,這三奶奶如今不過二十歲,常年獨居平日根本無人探訪,隻聽說三少爺“興致”好的時候偶爾來一次,卻從不在這過夜。

韶華之年頭上已生出銀絲,發髻隻用兩根木筷鬆鬆簪著,實在不是她這個年紀、這樣的身份該有的境況。

一雙又紅又腫的手上布滿經年累月的凍瘡。除了一些幹柴,全府唯獨不向此處供應炭火,這院子又偏又冷,難怪現在這時節就已發作。

如今井水太涼沒有熱水,南懷珂為避受涼風寒已許久沒有洗頭,此刻發絲油膩膩的貼合在頭皮上令人作嘔。盡管如此,她仍盡力將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不許自己蓬頭垢麵。

真是窮酸樣,老媽子心裏想著,又記掛起自己的主子的囑托,於是趕緊催她喝藥。

南懷珂瞧著那碗湯藥卻不說話。

嫁進北安伯府的三年,她隻吃到過一次藥,便是新婚幾個月後的一碗絕育湯。

那是她的婆婆命人給她強灌下去的,當時她的夫君潘世謙,正不知躺在哪房溫香軟玉的懷裏尋歡作樂。

今日這些人倒怎麼想起讓她喝藥了?

可笑,那倒是這屋裏唯一一樣熱氣騰騰的東西。

即使在滴水成冰的季節,婆婆也從不準人給她送炭過冬。她隻能喝冷水,用冰涼的井水擦洗身體,無數次凍得瑟瑟發抖裹著打滿補丁的薄被取暖。

南懷珂瞧著褐色的藥湯,臉上浮出一絲冰涼的笑意,慢慢將眼光挪到老媽子的身上。老媽子被她的目光盯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就躲開那雙清澈淩厲的眸子往旁看去。

這心虛的樣子使她明白了這碗藥的用意。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嘴角若有若無浮出一絲淒慘的笑容。

“去請你家太太來。”

老媽子“啊”了一聲,這才抬頭去看她。

“我說去請我婆婆來,告訴她,要是想我喝這藥,就親自過來。”

來人無動於衷。

她從木匣子取出僅剩的一支點翠鳳頭步搖釵,這是她的陪嫁,也是母親留給她最後的遺物。

將步搖遞到老媽子手中,她再次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說:“去請我婆婆過來。”她的身量本就高挑,此刻大有居高臨下的威儀感。

老媽子膝蓋一軟差點就跪了下來,瞧了一眼手中的好東西道:“三奶奶說得這樣客氣做什麼,我這就替您回個話,您且寬心等著。”

說話就走。跨出門檻後又看了一眼站在陰影處的南懷珂,心道怪怪,要不怎麼說是岐國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呢,事到如今竟還有這樣的氣度,當真是被這兩家子白白糟踐,可惜了。

待人走遠了,南懷珂才疲累得扶著床架坐下。

當初為父守孝剛滿三年,她就被承襲了父親爵位的二伯嫁到北安伯家。夫妻二人本就沒什麼情誼,夫君的脾氣又十分暴躁。

她努力孝敬公婆,善待所有人。可不知什麼原因,婆家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冷淡,最後幾乎可以用惡劣兩個字形容,時常平白無故就是一頓打罵。

再後來,她便被趕到這院子獨居,對外說是養病,其實形同軟禁。

娘家已無父母替她做主,二伯和二嬸當她是潑出去的水從來不聞不問,她隻能獨自在這裏勉強掙紮著生存。可是她這個莫名不受歡迎的人,要在這個家生存是何其艱難。

那夜潘世謙怒氣衝衝闖進院子,她隻是為自己分辨兩句,他卻用碎片在她臉上深深劃了兩道傷口,虐待一番揚長而去。

根本沒有人管她的死活,她是自己忍著痛楚一針一線將傷口縫合起來的。

她不甘心,她是岐國公嫡出的長女,父親一向看重她,何以父親死後要落到這個地步?

正胡思亂想,門外一陣響動,丫鬟媽媽簇擁著她的婆婆——北安伯夫人來了。

潘家的國伯夫人衣著華貴,一席織金飛鳥染花長裙華麗奪目。她瞟了三兒媳一眼又嫌惡地掃視了一眼這個屋子,也不肯就坐,就這麼站在門口。

“母親也瞧不上這個院子嗎?難怪要讓我住了。”南懷珂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隻是兩條疤痕實在太過猙獰。

“有話就直說,府裏還忙得很。”

“這樣絕情嗎……既然能下令送我上路,就不能和我多說兩句?”

潘夫人這才慢悠悠說:“你說的話我怎麼聽得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