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書軒閣(1 / 2)

啟元四十八年,春雷隱隱。

一夜春雨,帶走了嚴冬的寒意,讓整個大寧帝國清爽了起來。

天初亮,洛城的人們還在熟睡中,皇城南苑的書軒閣卻已經傳出稚朗的聲音。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弗笑,不足以為道。是以建言有之,曰: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穀,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夫唯道,善貸且善成。後聖人雲:大勇若怯,大智若愚,大直若屈,大愛無聲……”

看上去大約八、九歲的光景,身上穿著水藍色錦繡蛟龍長袍的少年,俊朗星秀,從一堆陳舊的書卷中抽出一本來,認真的讀著,突然就停了下來。

“韓師公,這本《聖人典籍》洛兒常讀,有種不言而喻的感覺,還望師公為洛兒解讀其意。”

說著,寧洛就放下了手中的書籍,雙手抱拳,深深的作了一個揖,一對黑溜溜的眼睛期待的偷看著軟榻上側臥的老者。

“哦?三皇子又偷偷跑到老朽這裏了啊,快,快過來坐著,這邊暖和些。”

韓席林攏了攏火爐的炭火,慈愛的看著不遠處的寧洛,招了招手,示意寧洛坐到自己的身邊。

“今天又沒有去聖武殿?小心你父皇知道了又要訓斥你了!”

寧洛笑咯咯的跳上了軟塌。

“師公,我又不是大哥,您又不是不知道洛兒不喜歡舞刀弄槍。”

“再說,您是帝師,父皇的老師,浩然書院的客卿長老,我在您這裏,父皇應該不會訓斥,再說我好久都沒見過父皇了。”

“自從大哥被天一門收為外室弟子,除了祭天祭祖,父皇帝後壽辰熱鬧些,再沒有誰去我那景婷殿,倒是這書籍能打發些無聊的時間,也讓洛兒漲了些見識。”

韓席林看著寧洛漸漸落寞的表情,雙眼也不由得看著窗外霧蒙蒙的細雨。

“外室弟子……哎!”

韓席林的眼睛漸漸迷離起來,深深的歎了口氣。

“老朽一介落魄書生,承蒙寧皇錯愛,尊我為師,得寧皇相助才做了這外院客卿,三皇子高讚了。”

“可是這些年,老朽也越來越看不透寧皇了,我知道寧國這幾年風雨搖擺,他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也罷也罷,老朽好久沒有出這書軒閣了,早朝過後,老朽便去覲見寧皇。”

韓席林回過眼神,看著寧洛手中的《聖人典籍》,臉上又恢複了慈祥。

“讓老朽看看三皇子最近又讀什麼,怕是書軒閣都要被你看光嘍!”

“師公過譽了。”寧洛謙紅著臉,把手中的書遞了過去。

三歲識字讀書,這五年來寧洛幾乎每天都是在這書軒閣,當然除了每月寧皇臨駕聖武殿。

自從自己的大哥離開洛城後,書軒閣是讓自己最舒服的地方,聖賢禮樂,文辭曲騷,上古異誌,荒洪異聞,讓寧洛大開眼界,在書中的世界,凡人帝皇大賢可以封神策魔,這是瀾川大陸的人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也就是在寧國,也就是在書軒閣

,也就是當世大儒韓席林博古通今,喜愛收藏各種典籍,才讓這些禁書保留了下來。

“這段聖人典籍講的是,聰明勤奮的人聽了道,勤奮去實行;平凡的人聽了道,將疑而將信;懶惰愚笨的人聽了道,反加以譏笑……最潔白的好像汙濁,最方正的沒有棱角,最大的器具最後完成, 最大的音樂沒有聲響,最大的象沒有形象。 大道隱匿,沒有名稱,卻能使萬物善始善終。”

“後世的聖賢覺得,凡事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用心去看,有些為小事退卻的人可能擁有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勇氣,有些看上去愚笨之人可能是擁有……”

寧洛似懂非懂的聽著,突然聲音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看著韓師公輕撫著斑白的胡須,笑嗬嗬的打量著自己。

“帝王為九五之尊,身著九條五爪金龍祥雲花紋,皇子們身份尊貴,按古製應穿五條蛟龍雲繡袍,三皇子這水藍色錦繡蛟龍袍為何隻秀了四條蛟莽,內務府造辦處的丫頭們該好好懲教一番,片刻老朽覲見陛下便要提提此事。”

“啊,師公,不要啊!”

寧洛知道,帝王家所用之物是有嚴格要求的,錦袍上的花紋,雲繡都有古製標準的,莫說是蛟莽,哪怕是少秀一朵瑞雲都是要殺頭的。

“是我讓塵香姐姐少秀一條的!”

“洛兒不忍看到書中皇室兄弟鬩牆,操戈同室,骨肉相殘的畫麵發生在我們身上,大哥和我是一母同袍的兄弟,我又無心覬覦帝位,隻求得安穩一生。”

“少秀一條,也會讓大哥不在的日子,讓自己過的輕鬆一些,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你這孩子,二皇子也是聰慧之人,他懂得古製之法,三皇子想多了。看來啊,剛才老朽賣弄了,你這小家夥比老朽通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