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把白手套摘了放到旁邊草地上,同旁邊的另一個人道:“那我去看看,你先在這裏忙著。”

那個人很年輕,看起來二十出頭,戴著金絲邊兒眼鏡,一副怯生生的樣子,結巴道:“師父,你,你走了,那不就剩我,我一個人在這兒啊!”

許舅舅說:“那沒辦法,活人怎麼都比死人重要。看看我們小魚兒,今年才七歲,你問她怕不怕?”

我看著他們,輕輕搖頭。

許舅舅便笑話那人說:“看,你這膽子還不如一個小孩,虧的還是個學醫的,也不嫌丟人!”

那人偷瞄我一眼,推推眼鏡兒也不敢吱聲。

許舅舅脫了麻布褂子搭在竹竿上麵,然後從下麵鑽了出去

那人低著頭,繼續默默幹活兒,戴著隔離手套,把坑裏的骨頭一塊塊撿起來擺到新棺材裏。

墳的正前方,擺著一張長桌,中間點著一炷香,擺了一隻燒雞,還有壺酒。

原來這就是遷墳,我以前隻聽說過,但是從來沒有親眼看見過。

我抱著初七,好奇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這麼多墳,全部都要遷走嗎?”

“當然不是,”他小心翼翼的將一塊那人顱骨捧起來,“隻有這一座墳要遷,因為他家的後人還在。別的都是荒墳了,沒人管的。”

“他家後人?是我們這裏的人嗎?”

“以前應該是,現在不是了,他們一家子都住在江城,大概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我忍不住追問道:“那你們要把這個人遷到哪裏去呢?”

男孩說:“江城吧,聽說姓段,如今是那裏的首富。他們已經買好了墓地,到那邊還會有專門的人負責接收打理。”

“那麼遠啊!它要是去了不適應,或者不喜歡那裏的新鄰居怎麼辦?”

“啊,這個,”對方被我問慌了神,“大概慢慢習慣就好了。”

看到他那麼緊張,我也不好意思再問了。

於是安靜的呆在旁邊,默默的看著他工作。

正常人有兩百多塊骨骼,但是埋進土裏後再挖出來,十有八九都是找不齊全的,這個人很快急得滿頭大汗。

“腳踝骨……怎麼不見了,真是見鬼!見鬼……啊,呸呸呸!”

他連忙從土坑裏跳出來,打開旁邊放著的箱子,隻見裏麵放著一捆樹枝槐樹枝,還有一團活好的麵團,幾個雞蛋,還有兩根很大的針和線。

他取出麵團,揉了一小會,用圓木棒擀個碗口大小的麵皮,提起來貼放到死者顱骨上,再取兩個熟雞蛋放入眼窩低凹處當作眼睛,頭骨便基本上處理完畢。

軀幹處理起來相對來說較簡單,長麵皮蓋上一裹,就充當肉體了。

剛才看到骨架還不覺得害怕,如今被他這麼處理一番,反倒讓人毛骨悚然。

他看了眼自己的成果,連忙將視線移開,兩手合在胸前懺悔了一番,連忙拉著我鑽出去。

到外麵見了太陽,他才放鬆下來,雙手不停撫著自己的雙臂,“好冷,感覺陰深深的,你這小孩怎麼就一點都不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