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常向小神女一揖說:“請閣下別再捉弄我們了!這是……”
小神女打斷問:“什麼?我捉弄你們?”
白無常說:“在下知道閣下隻是這一帶深山的異人,故意扮成這麼一副可怕的奇形怪狀,目的不想讓人們看到閣下的真麵目而已。”
雲霧居士這下也看清楚了,這麼一個奇形的大頭妖怪,完全是用油彩畫上去的,也大膽起來,說:“不錯!它根本不是什麼可怕山妖,是人扮的。”他又問小神女,“說,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裏裝神弄鬼嚇人?”
“我是山妖呀!你們這麼快就不記得了?”
白無常說:“我勸閣下少理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和恩恩怨怨。在下不想與閣下結怨,更不想得罪閣下。”
“好呀!你不想得罪我,那就讓我乖乖地將你們吃掉!”
白無常已恢複了原有的理智,冷靜沉著,含笑問:“閣下怎麼吃我們?”
“怎麼吃?我一口咬斷了你們的脖子,大口大口吸你們的血,然後一塊塊肉將你們吞到肚子裏,不就吃完了?你們以為我會將你們煮來吃或蒸來吃嗎?”
白無常一聲冷笑,一指宮瓊花等人:“那幾個人你怎麼不去吃?”
“我喜歡先吃你們呀!不行麼?”
“閣下太放肆了!在下……”白無常驀然想起一件事來,愕然地驚問宮瓊花,“你,你,你們怎麼能動了?你們被封的穴位給衝開了?”因為他看見宮瓊花不知幾時從地下爬起,手中還提了一把劍,在旁伺機出手。
原來宮瓊花給撞倒在地時,一時不明這位小妹妹為什麼要撞倒自己。可是她倒下之後,一下感到自己的經脈暢通了,手腳能動了,似乎自己被封的穴位,在小妹妹一撞之下給震開了,恢複了行動。她暗暗驚訝,是這位裝神弄鬼的小妹妹有意震開了自己的穴位?還是無意?不管怎樣,這位小妹妹的出現,是為救自己而來的。她一躍而起,再看看自己四位侍女,也先後從地下爬了起來。這說明她們被封的穴位,也給小妹妹不知用什麼撞力,同樣震開了。再看看那四位被小妹妹震飛了的武士,反而一個個爬不起來。有兩人雖然掙紮爬起來,卻隻能坐在地上,咬牙忍痛地慌忙在掏刀傷藥服下。宮瓊花一下明白了,是這位扮成奇形怪物的小妹妹,以不可思議的武功和手法,快如電閃,同時震開了自己和四位待女的穴位,也在同時間將四個凶惡漢子震飛,而令他們受傷。這不是什麼無意的行動,而是有意的出手。宮瓊花在驚喜中更含著無限感激之情。這位深山高人的女弟子,以這種不為人察覺的方法和行動,解了自己的困境,也可以說從鬼門關將自己拉了回來。
宮瓊花既感激小神女,更惱恨這位姓邱的商人以這種卑鄙的手段來暗算自己。她一下拔劍出鞘,用眼神示意四位侍女拔劍,準備殺賊。這些情景,是白無常所看見的,他才猛然想起怎麼林中飛狐等人的穴位解開了?自己的獨門點穴手法,其他人是無法解開的,沒有兩三個時辰,也不會自行而解。現在半個時辰也不到,所以驚愕地問。
宮瓊花咬牙切齒地說:“就算這位大頭山神不吃你們,老娘也要將你們碎屍,拋棄荒野!丫頭們,你們先去將那四位打手給老娘砍了!”
四位侍女更是帶著仇恨,一齊應道:“是!夫人。”便提劍朝那四個賊人奔去。
白無常想縱身去救自己的手下,小神女似圓球般地跳起,帶著一股勁風,向他衝來,伸手要抓他的腦袋,嚇得白無常慌忙向後躍開。小神女還故意說:“你想去哪裏?你不知道我要吃你麼?”
白無常眼見自己的四個護衛,全部死在林中飛狐四位憤怒侍女的劍下。他惱怒極了!又驚又恐又恨地對小神女吼道:“怪物,我跟你拚了!雲霧居士,我們齊上!”
白無常和雲霧居士頓時分左右撲上,四掌齊向小神女拍來。宮瓊花想挺劍而上,相助救命恩人,聯手打發了這兩個奸賊。小神女在閃開拍來的四掌時向她說:“哎!你千萬別插身進來,我要捉了他們活活吃掉,死了的不好吃。你要是卷起來,我會連你也一塊吃掉了!”
宮瓊花聽小妹妹這樣說,不由停了腳步,凝劍不發,在一旁觀看,暗想:這個裝神弄鬼的小妹妹,雖然輕功極俊,來往如飛,她套著這麼個畫袋與人交鋒方便嗎?這位姓邱的行商和什麼雲霧居士,無疑是當今江湖上的一流上乘高手,人更陰險奸詐。小妹妹武功雖好,出手如電,可沒有什麼交鋒的經驗,一個人能對付這兩個奸賊麼?不行,我怎麼也不能走開,以防萬一的好。
四位佩劍侍女殺了幾乎全無反抗能力的四位護衛後,來到了宮瓊花的身邊,見她們的救命恩人正與兩個奸賊交鋒,問:“夫人!我們怎不上去幫助?”
宮瓊花輕聲說:“小妹妹不讓我們插手,她要一個人打發這兩個賊子!我們在旁觀望好了。如有不測,我們一擁而上,誓必殺了這兩個奸賊才解恨。”
“是!夫人。”
林中飛狐宮瓊花一向是黑道上的人物,報複手段十分殘忍。這時,小神女與白無常、雲霧居士交鋒得十分激烈。白無常和雲霧居士不愧是黑道上的一流上乘高手,掌勁淩厲凶狠。而且白無常拍出的掌風,挾帶一股寒氣,雲霧居土拍出的掌風,卻帶一股熾熱的熱氣,一冷一熱,就是一般的武林高手,恐怕也受不了。宮瓊花看得更擔心起來,同時也心頭悚然,自問自己的武功,可以應付他們其中的一個,兩個就不行了。不禁暗想:這姓邱的奸商是哪一門派人物?從哪裏練得這一手的寒風掌?這不是湘西言家的僵屍掌法,卻近乎西域一門的玄冥陰掌。難道這姓邱的是西域陰掌門的弟子?
西域陰掌門自從在天門山一戰之後,碧眼老魔一死以謝天下,陰掌門的人也在慕容家的人麵前宣禁(詳細請看拙作《黑鷹傳奇》),從此之後,再也不踏人中原武林半步。事隔幾十年,怎麼陰掌門的人又在中原出現了?至於雲霧居土所練的功夫,卻是中原武林的一門邪功,人稱火焰掌,拍出的掌風,往往帶著一股令人難受的灼熱。聽說這門武功,練到上乘時,一掌拍出,就有一道熊熊的火焰,可以將人燒死烤焦。看來這位雲霧居士,似乎未達到上乘的境地,但他拍擊的熱風,已令人不大好受了,一時間仿佛身處酷熱的天氣中。
白無常和雲霧居士聯手攻擊小神女所拍出的掌勁和掌風,令宮瓊花和她的四位侍女一時感到寒氣襲人,一時又熱浪撲來,一冷一熱交迭,宮瓊花仍可運功抵擋,但四位內力不深的侍女就受不了了。宮瓊花說:“你們退到樹林中去,別在這裏站著了,以免受到傷害。”
秋劍關心地問:“夫人!那你呢?”
“你們不用管我!去吧!有事我自會叫你們出來。”
這時交鋒的雙方,已鬥得難解難分。隻見人影如幻影飛魂般來往翻騰,掌影重重。白無常和雲霧居士以為憑著自己苦練幾十年的絕技,足可以應付當今武林拔尖的上乘高手。何況這不過是人扮成的怪物,就是真的妖魔鬼怪,他們也不畏懼。可是交鋒幾十個回合之後,無論自己拍出多淩厲的掌力,十分歹毒的掌法。竟然沒一招能擊中這個圓溜溜的怪物,也傷害不了它半分,不禁暗暗凜然和驚愕了:難道它真的是一位山妖?不畏刀劍,也不怕風雷水火?
的確,白無常和雲霧居士風格迥異的武功,水火不相容的掌力,他們一旦聯手,江湖上幾乎少有人能招架得住。在他們內部,有人稱他們為冷熱雙使者,聯起手來,形成了武林中少有的邪門功夫,如風雷水火,一齊湧現,四周草木,莫不枯萎凋謝,地麵生土碎石,飛揚半空。
小神女可以說是自從下山以來,第一次碰上這樣的高手,遇上這麼奇招異式的邪門武功、他們的聯手,比起什麼殺手劍客葉長老強多了。小神女初時與他們交鋒,先是一味閃避躍開,目的想看清楚這兩個奸賊是哪一門派的人,摸清他們的武功套路,所以處處顯得被動,處於下風。要不是小神女有一身的易筋神功,渾身的真氣護身,單這驟冷驟熱的掌力掌風,的確受不了。當然她這一個畫袋,也為她擋去了不少的寒風熱浪。最後,她雖然看不出白無常、雲霧居士是哪一門派的人,但多少摸清了他們的武功套路。小神女幹脆將手腳都縮到畫袋中去,形成了一個不但沒有身軀,也沒有手腳的大頭怪物,暗運一身真氣,離地淩空飛起來,就像一個在空中旋轉的大球一樣,向他們倆迎麵飛旋撞去。這飛速旋轉的勁風勁力,可以將靠近它的一切東西都卷飛帶走,有點像龍卷風的威力一樣。龍卷風是一般回旋的風力,能將地麵上的塵土草木或海麵上的海水卷上天空,才成為有形的龍卷風。而小神女旋轉畫袋的威力,雖然不及龍卷風那麼可怕,但也可以將靠近她身邊的東西送走摔飛了。要說白無常、雲霧居土聯手形成少有的奇招怪式邪門功夫,小神女這飛速旋轉的大腦袋,比他們更邪門,別說想擊中它,就是想靠近它也有危險。
小神女抖出了這一手不可思議的招式,逼得白無常和雲霧居士不但不敢進招,還要慌忙閃開躲避。其實小神女隻是旋轉畫袋而已,根本沒任何武功的招式,更談不上什麼武功,但在別人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奇招怪式了。有一次,雲霧居士試圖進招,便給一股無形的旋力扯走摔到一丈多遠的地方去,摔得他狼狽異常,心頭駭然:這不是人的武功,是妖怪的法力,難道它真的是妖怪?白無常怎麼也感到無法能招架得了這麼個大頭怪物,便想逃走。他對雲霧居士說:“居士,我們快逃!”說時,他首先縱身向山峰森林逃走了!
去霧居士正想逃走,小神女已驟然而來,伸手就將他抓起摔到宮瓊花的腳下,說:“夫人,你快出手捉住他,別讓這老賊跑了!可是你千萬別殺了他。”
小神女說完,飛也似地去追趕白無常了。一場武林中少有的交鋒就這麼結束。宮瓊花當然不敢怠慢,當雲霧居士給摔得頭暈眼花時,宮瓊花已出手如電,一連封了他身上幾處要穴,最後還命四位侍女將他捆在一棵樹幹上。
宮瓊花冷冷地說:“老賊!你怎麼也沒想到有如此下場吧?”
雲霧居士問:“你想怎樣?”
“說!老娘與你們無仇無恨,你們為什麼要向老娘下手?”
“老夫不過受人所托,忠於其事而已。”
“你受何人所托?是那姓邱的奸賊?”
“不錯!他是老夫的朋友。”
“他想將老娘劫去哪裏?”
“夫人言重了!他不過想請夫人走一趟而已,並無惡意。”
秋劍在旁忍不了:“你還說並無惡意?封人穴位,強行帶走,不答應,還想汙辱我們姐妹,有你這樣的相請嗎?”
“邱老弟不過想嚇嚇夫人而已,並不打算真的這麼幹。”
宮瓊花問:“說!你們想要我去哪裏?”
“這一點,老夫就不清楚了,也不想過問,老夫隻負責用計活擒夫人而已。此事一了,老夫也算不負他所托。”
“你和他是朋友,難道不知道他要帶我去什麼地方?你—點也不問?”
“老夫一向不大喜歡過問他人之事?”
“那你為什麼和他一塊用計暗算我了?”
“因為老夫曾經欠過他的人情,他出麵請求,老夫無法拒絕。”
夏劍問:“他叫你殺人,你也殺麼?”
“不錯!老夫也會殺人,以了卻這一筆人情債,從此和他再無牽掛。”
宮瓊花以思疑的目光瞅著雲霧居士,不知他所說是真是假,一時難以判斷。因為在江湖上像雲霧居士這樣的人,是大有人在,往往為了還一次人情或忠朋友所托,不問所幹的是什麼事,也不想問為什麼,隻求完成,以了結一樁心願。她不由進一步問:“你說的是真的?”
“老夫與夫人無怨無仇,又何必說假?”
“你以為這樣一說,我就會放了你?”
“老夫也不敢存此奢望。”
“不錯,你不是老娘所擒,老娘無權殺你,也無權放你。一切等那怪形山神來處置你,是生是死,看你的命吧!丫頭們,我們走!”
四位侍女一時愕然:“夫人……”她們想問,我們不待那位救命小恩人回來麼?”
宮瓊花向她們使了個眼色,問:“你們是不是想等那怪形山神來捉了你們,也一塊吃掉才舒服?”
“這……”
四位侍女又愕然相視。宮瓊花說:“你們想不死的,立刻上馬離開這裏!”
原來這時小神女早已轉回來了,躲藏在樹林中,用密音入耳之功對宮瓊花說:“夫人,你要是再沒別的話要問這個老賊,你們快離開,由我來對付他好了!你們在,我不方便出現,也易為這老賊看出破綻來。”
宮瓊花初時愕然,但既然小妹妹是這麼吩咐,必然有她的原因,所以她帶了四位侍女,上馬揚長而去,丟下雲霧居士孤零零地一個人給捆綁在樹幹上,穴位被封,更不能動彈,隻有閉目等死。
再說小神女去追趕白無常,這個老奸巨猾的人,不但輕功頗俊,他竟不向無人的深山老林中逃走,卻飛奔向那小市集。這一下,弄得小神女不能再追趕他了。自己這一身奇形怪狀的打扮,一進小市集,必然會驚駭了市集所有的人,不但嚇壞了婦孺,也會招來一些凶惡的賊人和市集上一些大膽的人,群起而攻之。自己一出手,就傷害無辜了,所以隻好眼光光地望著白無常逃走,自己轉了回來。
宮瓊花和四位侍女騎馬離開後,山坡下山道兩旁的樹林又恢複了原有的寧靜,除了風吹動樹木的響聲外,什麼聲音也沒有,沒有野鳥,也沒有野獸出現。剛才的一場激烈交鋒,就是樹林中有飛禽走獸,也給嚇得遠遠地走開了,除了雲霧居士,不遠處橫臥著的四條屍體外,四周了無生氣,一時間變成了一個死樣可怕的世界。
雲霧居士給捆綁在樹幹上,半點也不能動。他並不害怕那位武功不可思議的怪物轉回來,反而擔心它不回來。要是不回來,一到夜裏,野獸出沒,自己必然葬身在獸腹中,死得更慘。雲霧居士完全肯定那位怪物不過是一位武功極高的異人扮成,不是什麼真正的山妖,不會活活吃了自己,頂多將自己殺掉,這總比慘死在野獸的口中強得多。
雲霧居士想不到自己在江湖上縱橫三十多年,一雙火焰掌可以說是未逢敵手,在嶺南一帶頗有名氣。他一向以江湖閑人自居,居住雲霧嶺上,獨來獨往,不與世爭。他一生本來無事,誰知有一天禍從天降,突然一位戴著麵具的神秘人出現在他居住的雲霧山中,專程找他比試武功,不料十招之內,他竟然敗在這位神秘人的掌下,被迫歸順,成了神秘人一位不為外人所知的使者。表麵上他仍象以往一樣,獨來獨往,不受任何拘束,暗中卻受神秘麵具人的調遣,沒有重大的事情,神秘麵具人一般不會動用他。這一次,他奉命前往九萬大山暗察聞名江湖的雌雄大盜的蹤跡,路過深山小市集,碰上了神秘麵具人的另一位使者白無常。
白無常卻以專與各處黑道人物打交道的行商麵目出現。他在小市集上不期然就碰上宮瓊花等五人,這是他朝思暮想要活捉的人,想送給神秘麵具人而立大功。他本想在小市集上突然出手活捉了宮瓊花。一來怕壞了小市集曆來的規矩;二來無疑在眾多人麵前暴露了自己的麵目,隻好忍而不發,望著宮瓊花等五人離開。想不到一下碰上了雲霧居士,於是他請雲霧居士出麵,用計冷不防活捉了宮瓊花,滿以為大功告成,誰知半路上殺出了這麼一個武功不可思議的怪物,不但令他功敗垂成,也暴露了他行商的假麵目,幾乎還死在怪物的手上,同時也害了雲霧居士。
雲霧居土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要死在這荒嶺樹林中。正當他萬念俱灰時,驀然聽到兩個小孩子說話的聲音,先是一個女孩子的驚叫聲:“哥!你看,那裏綁了一個人呢!”
跟著是一個男孩的聲音:“是一個白胡子的公公,他給什麼人綁在這裏了?”
“哥!我害怕!”
“妹妹,別害怕,我去看看他死了沒有。”
雲霧居士一看,是一對苗家兒女,頓時燃起了求生的希望,急忙說:“你們兩個孩子,快來救救我。”
不用說,這自然是小神女和小三子了!他們又恢複了苗家打扮。小神女奔過來,仰著臉天真地問:“老公公,你沒有死嗎?”
小三子說:“妹妹,別說傻話了!死了的人還會說話嗎?”
“是呀!死人是不會說話,我們婆婆死了,我叫了她半天也不回答。”
小三子問:“老公公,你給什麼人綁在這裏了?是強盜嗎?”
小神女也問:“他們為什麼要綁你在這裏的?那不會活活的餓死嗎?”
雲霧居士說:“小哥,小妹妹,你們先別問,快解我下來。”
小三子和小神女七手八腳地去解繩結。小神女說:“哥!我解不動這繩結啦!”
“妹妹,你走開!我來。”
繩子給解開了,可是雲霧居士“卟”的一聲,摔倒在地下了。他穴道未解,沒辦法站立,隻好像一堆爛泥臥在地上。小神女看見更是心裏好笑,明知故問:“老公公,你怎麼啦!怎麼你站不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