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人間仙女(1 / 3)

上回說到一陣風覺得要傳一門能與一流高手交鋒的武功給韋珊珊,自己才放心離開。韋珊珊雖然學會了一門匕首拚刺法可以防身自衛,但他總認為一個少女這樣與人貼身近戰,實在太危險了,若然碰上的是一般的武林人士固然可以對付,但對付一流高手就不行了。何況這一門匕首拚刺法雖屬上乘,但一擊中對手,不是重傷,就是死亡,也不符合韋珊珊端莊、仁慈的個性。要是讓韋珊珊學會一門製敵而不傷害人性命的武功就好了。

一陣風想了一下,覺得可以將漠北一派的幻影蜃樓劍法傳給韋珊珊。這是一門製敵自衛的劍法,既適合端莊的少女使用,也符合韋珊珊的個性。這門劍法不需用渾厚的真氣駕禦,而是以奇變莫測的招式取勝,實中有虛,虛中藏實;劍似幻影,虛虛實實,令對手產生錯覺。它有點像錯武門一派的錯劍法一樣(錯武門的武功,請看拙作《隱俠傳奇》一書),明明是擊下部,而擊中的卻是你上部的要害地方,讓你防不勝防,令對手不知所措。但錯劍法也像匕首拚刺法一樣,招式刁狠,一招擊中,就可以取人性命。幻影蜃樓劍法招式雖然奇變莫測,卻誌在製敵克敵,而不取人性命,就是刺傷了對手,也往往不是要害的地方,令敵手知難而退。不然,這門劍法就會在你身上留下十多條劍痕,叫你血流不止。

漠北怪丐一派的武功,在武林中來說,不但是獨步武林,更是高深莫測,無人能窺探其究竟;他所練的內功,與武林各門各派特別不同,可以說是另辟蹊徑,是因應大漠上變幻莫測的氣候練成。在酷熱難捱的大暑天中,或是冰封千裏的氣候裏,更多時在凜烈的朔風中,麵對鋪天蓋地而來的風沙練功,從而練成了一身不可思議的渾厚真氣。它與太乙門的內功有異曲同工的奇效和威力,其內力真是深不見底。在這一身不可思議的內力下,漠北怪丐一派的武功更具有奪天地造化之能,舉手投足盡成淩厲的招式,摘葉飛花傷人那樣尋常的武功了。而漠北怪丐一派的武功,為人知曉的是掌法和敏捷、輕靈、奇變的身法與輕功,其移星換鬥的神功,令人瞠目結舌,其他武功,就無人能見能識了。漠北怪丐這三門武功,足可以縱橫江湖,克敵綽綽有餘,不須要抖出其他的武功來。在漠北一派的武功中,幻影蜃樓劍法屬雕蟲小技,從來沒有抖出使用過。而漠北一派,更不需要借助任何兵器來戰勝對手,哪怕是枯枝殘葉,一到他們的手中,皆可成為神兵利器。何況一個乞丐,帶著兵器沿街行乞也不像話,哪還能向人討到吃的?所以漠北一派的人從來不用兵器。

這一門幻影蜃樓劍法,是以往武林八仙之一漠北怪丐齊老前輩所創。因為大漠上氣候多變,不時有海市蜃樓幻影在大漠上出現,齊老前輩一時靈感所至,便創出了這一套變幻莫測的劍法。這劍法的特點是重奇變招式而不重內力,也可以說是齊老一時興之所至而創的劍法,齊老將這一套劍法附在自己武功篇的末頁,不大看重。漠北一派曆代弟子雖會這一套劍法,卻從來不用,也沒有必要去用。所以時至今日,武林中沒人知道有這一套劍法,也無人見過。

現在韋珊珊可以說是有緣,一陣風將這一套劍法傳給了她,令她今後能與一流上乘高手交鋒過招而自保,不致為人所欺。這一套重招式而不大重內力的劍法,漠北一派雖不看重,但要是給其他派別人士看見,那無疑將是一套令人驚愕的上乘劍法,一般武林人土,可以說是無法接招,驚疑而退走,不敢再交鋒下去。

一天,一陣風與小神女、韋珊珊和小三子在內院談論武功時,一陣風對韋珊珊說:“大丫頭,我看你的武功不但難與小三子相比,對小丫頭更是望塵莫及。你再練十年八年,恐怕也難以一個人在江湖行走!”

小神女說:“叔叔,你怎麼這般小看我姐姐的?我姐姐今後不能勤學苦練嗎?”

“小丫頭,你姐姐不同你,你可以說是得天獨厚,一出世就練武功了,因此打下十分雄厚的武功基礎,與生俱來有一身不可思議的真氣,練什麼武功都輕而易舉。”

小三子說:“叔叔,姐姐雖然不能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但姐姐所學所練的武功,足可以強身自衛了,一般人近不了她的身。”

“小三子,你是說大丫頭已學會了你的身法和匕首拚刺法吧?”

“這不行嗎?”

“對一般人來說是綽綽有餘,對有基礎的武林中人來說恐怕就不行了。再說這一套匕首拚刺法,讓一個姑娘家與人貼身近戰太危險了,也不適合一個女子使用。還有,這一套匕首拚刺法,說得好聽的是淩厲非常,說得不好聽,是太過凶狠歹毒,不中招則已,一中必令人重傷殘廢,甚至死亡。”

小神女說:“這不好嗎?”

“對十惡不赦的凶徒來說是好,對一般罪惡不大的人來說,懲罰太重了,有傷上天好生之德。”

“誰叫他們來欺負姐姐?那是他們應有的報應。”

“小丫頭,你不是以殺人傷人為樂吧?”

“哎!叔叔,你怎麼這樣說我的?”

“小丫頭,你出手知輕重,固然不會亂傷人性命;但你姐姐在生死關頭時,出手就不知輕重了,匕首一擊中就會取人性命。殺了罪大惡極的凶徒還可以,要是殺了一時誤會的人,事情就鬧大了,就會發生一連串的仇殺,冤冤相報,幾代人也解決不了。”

小三子一怔:“叔叔,那姐姐怎麼辦?”

“最好別使用這一套既危險又容易傷人性命的匕首拚刺法,另學一門武功。”

“姐姐學什麼武功才好?”

“我的一套劍法呀!”

小神女問:“叔叔這套劍法管不管用?”

一陣風笑著說:“對你這個小丫頭是不大管用,但對大丫頭卻十分管用。”

“它不會傷害人性命?”

“不會!不會!這頂多可傷人,卻不會傷害對手的性命。”

“哦?這是什麼劍法的?”

“仁慈劍法!”

“有這樣的劍法嗎?”

“有!有!怎麼沒有的?這套劍法,可製敵克敵,卻不會取人性命。以大丫頭的性格來說,學這套劍法最好不過了!”

小三子忙對韋珊珊說:“姐姐,你還不快拜謝叔叔的?”

韋珊珊初時隻在一旁怔怔地聽著,現在一聽有這麼好的劍法,可製敵而不傷害人性命。早已喜不自勝了,加上小三子這麼一說,便站起來向一陣風拜謝:“多謝叔叔傳藝之大恩,侄女在這裏叩謝叔叔了!”韋珊珊便在一陣風麵前跪拜叩頭。

一陣風慌忙扶起她來:“哎哎!大丫頭,快起來!我們是自己人,用不著這樣嗬!”

“侄女叩謝叔叔是應該的。”

“好好!明天我就傳你這一套劍法!”

小神女問:“叔叔,這套劍法我能不能學的?”

一陣風笑著說:“小丫頭,你一身的武功,足可以令當今武林瞠目結舌了,學這套劍法對你沒有什麼作用。要是你學起來,就會走樣,一把仁慈之劍,就會變成了一把魔鬼之劍。”

小三子愕然:“叔叔,怎會這樣的?”

“你這小糊塗,難道不知道這小丫頭一身具有不可思議的內力?哪怕是一條枯枝,到了她的手中,也會變成一件可怕的利器,足可以洞穿對手的身體。仁慈之劍到了她手中,再也仁慈不起來。她內力運用之下,劍鋒過後人頭飛落,這還算什麼仁慈之劍的?”

“姐姐抖起來就不會這樣了?”

“大丫頭內力不夠深厚,就不會這樣了!”

小神女問:“難道練劍不需要練內力麼?那劍的威力怎能發揮出來?”

“妙就妙在我這套劍法,不以深厚的內力取勝,而是以奇變莫測的劍招取勝,當然內力越深厚越好。但就是沒有深厚的內力,也可以用這套劍法製服對手。”

“它真的這麼神奇?”

“小丫頭,你要是不信,等大丫頭學會了這一套劍法後,你不妨與她交鋒試試看。”

“好呀!那我等叔叔教會姐姐劍法後,我就試試。叔叔,你幾時教會我姐姐的?要三年還是五年?”

“不不!三個月就行了!”

“三個月?叔叔,你不是說笑吧?”

“你看,我是說笑的人嗎?”

“誰知道叔叔是不是故意在捉弄我們的。”

“這是關係到大丫頭今後生死安危的大事,能拿來開玩笑嗎?”

“好呀!”小神女轉身對韋珊珊說,“姐姐,你今後要用心跟叔叔練了,三個月後,我就看姐姐的啦!”

韋珊珊說:“妹妹,別說三個月,就是三年、三十年,我也不是妹妹的對手。”

一陣風說:“大丫頭,你別小看了自己,隻要用心苦學,自會有成效。”

“叔叔,三個月後,我真的可以與妹妹交鋒嗎?”

一陣風說:“大丫頭,論武功,別說三個月,像你所說的,就是三年、三十年,你也不是小丫頭的對手。但三個月後,你練好了我這套劍法,接小丫頭十招八招的進攻,還是可以的。至於應付鐵衣惡僧這樣的一流高手,你大概可以應付過來。”

韋珊珊聽了驚喜萬分:“叔叔,是真的嗎?”

小三子聽了也驚愕不已:學了三個月的劍法,就能應付鐵衣惡僧這樣的高手?就是自己恐怕也應付不了。這是什麼樣的劍法?而且還不需要深厚的內力?不會是魔劍法吧?就是小神女也驚疑了:這是哪一門劍法的?世上有這樣的劍法嗎?不需要深厚的內力,就能應付惡僧?怪不得爺爺說,一陣風一門漠北怪丐的武功深不可測,武林中人無法能窺探其全貌,到時我真的要看看了。

一陣風卻對韋珊珊說:“大丫頭,是真的,珍珠也沒有這樣真。不過你一定要勤學苦練,心無旁念。要是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別說三個月,就是三十年,也應付不了鐵衣惡僧這樣的高手。”

小神女說:“姐姐,你可要用心跟叔叔學呀!”

小三子也說:“姐姐,這三個月裏,侯府的事你不要去理,全心全意跟叔叔學。”

“妹妹,兄弟,我會的。我一定不辜負叔叔所教。”

這一次的談話,我們叔侄四人都感到很高興。一陣風的高興,是他看出韋珊珊不但品質好,身體素質也好,是練這一套劍法的上上人選,漠北一派的劍法,更不會在武林中失傳:小神女的高興,完全是一種好奇的心理,要看看漠北一派的劍法,是不是真的這麼神奇。當年她跟爺爺學劍法,三個月後也不敢去應付鐵衣惡僧這樣的武林一流高手;而小三子就更高興了,第一,韋珊珊學成了劍法,能對付鐵衣惡僧,今後自己就可以安心離開侯府,到江湖上走動。另一層高興的是一陣風叔叔和山妹妹,能在侯府住上三個月,至於韋珊珊,其高興更不用說。要是她知道漠北一派的武功是武林中的瑰寶,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想學都不可能,而自己輕易就學上了,其驚喜程度恐怕更難以形容了。

第二天,韋珊珊拋開了一切雜念,一心一意地跟一陣風學幻影蜃樓劍法。小三子也吩咐辛姑娘和珍姑娘,在三個月內,千萬別去打擾大小姐,有什麼事決定不了的,去找章大總管解決,或者去詢問三小姐。而小三子自己也在這三個月中,去熟讀那一本毒經。對製毒的方法他不感興趣,隻專心去熟記世上各種毒物的毒性和化解、醫治各種中毒的方法。

在侯府中,各人都有事幹,隻有小神女最感到無所事事,她除了早晚勤練內功之外,就沒有什麼事可做了。在侯府,小神女算是一個特別人物,小事不用她做,大事她又做不來。各地的生意來往、銀錢的運用,她是一竅不通,看見數字頭就大了,這些事向來是由章總管打理。家務的事,又有辛姑娘、珍姑娘打理得妥妥當當,半點也不用她操心。可小神女又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叫她老是一個人坐在家中不動,那比關了她,捆了她手腳還難受。她雖是身懷絕世武功的小女俠,但心智仍是一個天真活潑好玩好動的小姑娘。要是在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中,她早已蹦跳著與猿猴為戲,追逐野獸為樂了。可在侯府她不能這樣做。她不單是人人敬愛的小女俠,更是人人尊敬的三小姐,在侯府中極有威望,可不能無緣無故隨便在瓦麵上跳上跳下,更沒有什麼東西可讓她追逐為樂。要是在以往,一過了年,她就走了,不會在侯府住下去。可是現在不行,她重傷了鐵衣僧,回龍寨的人恐怕不會罷休,會派人前來生事,她不能一走了事;二來她更想看看韋珊珊所學的劍法能不能接得自己十招八招。她隻好耐著性子留下來。有時硬拉著小三子陪自己在城中街巷走走,或者到郊外玩耍。當她熟悉了古州城裏城外的地形道路之後,就一個人跑出去玩了。就是這樣,一陣風也不大放心,怕這個古靈精怪的小神女會闖出事來。一天,左右無人,小神女又要一個人出去玩時,一陣風說:“小丫頭,你出去玩是玩,千萬別去捉弄人,亮出自己驚世駭俗的武功來。不然,引起了江湖上人土的注意,整個侯府就不得安寧了!”

小神女說:“叔叔,我知道啦!我不會去鬧事的,你放心教我姐姐劍法吧,我還要看看它管不管用哩!你別讓我失望了。要是你教不好我姐姐,我可不依你。”

“小丫頭,你怎麼不依我了?”

“因為我一直疑心你是不是故意地捉弄我,害得我百無聊賴地在侯府白呆三個月!”

一陣風笑道:“小丫頭,你怎麼這樣去想的?”

“難道不是嗎?”

“你在這裏當三個月的小姐,過三個月舒服的日子不好嗎?”

“還舒服呀,我快要悶死了!”

“你這個小神女會悶死嗎?”

小神女一下怔住了,看看左右無人,問:“叔叔,你剛才說什麼的?”

一陣風輕說:“小神女呀!”

“小神女,這裏哪來的小神女了!”

“小丫頭,難道你不是麼?”

“叔叔,你千萬別亂說,我怎麼是小神女了?”

一陣風微笑:“小丫頭,你別瞞我了,我早已知道你就是那位神出鬼沒,來去無蹤影而又神秘異常的小神女!”

“你,你,你怎麼知道了?”

“我去了慕容家一趟,不就知道了?”

“婷婷姐姐怎麼不遵守諾言的?在你麵前說出我來了?”

“你別怪錯了婷女俠,她沒有告訴我。”

“是慕容家其他的人?”

“他們也沒有告訴我。”

“那你怎麼知道我了?”

“是你這小丫頭告訴我的。”

“我幾時告訴你了?”

“剛才!”

“什麼!?剛才?”

“小丫頭,你想想,不是你剛才告訴了我麼?你不單在語氣上,也在神色中,全無保留地告訴我了!”

“那你怎麼說早就知道我了?”

“不錯!我第一次見你和小三子在一起時,就十分驚訝你的武功和為人,就認為你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民間傳說的神秘小神女,但卻不敢肯定,直到後來去慕容家拜謝,談起我在古州碰上一位精靈古怪,武功又十分超群的小姑娘時,他們好奇向我詢問了你的麵貌、衣著、年齡後,就相視一笑,什麼話也沒有說。我問他們:‘那個小姑娘是不是小神女?’穆婷婷一笑說:‘我們怎麼知道嗬!是不是你不知道嗎?’我從他們相視微笑的神情中,更加肯定你就是小神女了。直到現在,從你的神態、口氣中,我才完全肯定了!所以誰也沒有告訴我,最後你告訴了我。”

“叔叔,你這是有心裝我,故意用話試探我。”

“小丫頭,隨便你怎樣說都行!”

“叔叔,你怎麼這般老奸巨猾的?”

“要不是這樣,我怎麼知道你是小神女了?小丫頭,你放心,我不會向任何人說出去的。”

“你說呀!我才不在乎,我頂多一走了事,將來惹出了麻煩,連累侯府上上下下的人,不關我的事,是你這位叔叔招惹的。”

“小丫頭,你這不是倒打一耙嗎?”

“誰叫你捉弄我的?”

“小丫頭,你不會故意到外麵惹是生非吧?”

“你看呢?”

“小丫頭,你千萬別胡來,我算怕了你好不好?”

“叔叔,我跟你說笑的。隻要你不說出我來,我怎會去外麵惹是生非嗬?”

“一定!一定!哪怕有人割了我的腦袋,我也不會說出來。”

“腦袋割下來,還能說話嗎?當然不會說出去了!”

“小丫頭,你想我怎樣?”

“隻求叔叔今後不再捉弄我就行了!”

“你這小妖精,我還敢捉弄你嗎?我這個老奸巨猾的人,進一步就變成罪大惡極了!”

小神女格格地笑起來:“你知道就好啦!好啦!我出去玩了!”

這時新年已過,元宵節快來臨,在古州城,新年的氣氛還沒消失,人們又忙著紮花燈、出燈謎、做湯圓,迎接元宵花燈節日的到來。小神女感到在城裏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便轉到城郊玩。雖是元宵快到了,但古州一帶,仍然是北風凜冽冰雪封路。郊野處處,一片白色,就是樹木、除了青鬆,都是光禿禿的,瘦得可憐的樹椏,伸向空中,在寒風中瑟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