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行俠深山(3 / 3)

“那你今後怎麼辦?”

“恩人,我隻有跟隨你了!你回山寨,我就回山寨,你去哪裏,我也去哪裏。”

“不不!你千萬別跟隨我。”

“那我跳崖死去!”

“你不是說真的吧?”

“我舉目無親,無家可歸,在山野中遲早會死,不如早死比遲死好!以免活著受苦。”

“姐姐,你千萬別去尋死。”

“那恩人願意我跟隨你了?”“姐姐,你跟著我會很危險的。”

“我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危險?大不了一死。”

小三子有點犯難了。要是在古州,別說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就是十個,他也可以收留下來。可是現在,自己是避開江湖上人的追蹤而跑來這裏躲藏的,身邊多了一個女子,方便嗎?萬一遇上高手追來,自己帶著她怎麼逃走?留下了她不讓人捉去了?要是落到正直人的手中還好,要是落到了黑道人物和官府人的手中,對方為了迫問自己的下落,必然會對她百般拷打、千般折磨,那不令她更受苦了?自己也不忍心讓她落到別人手上受苦折磨的呀。

少女又說:“恩人,我會洗衣煮飯,打柴補衣服,你就讓我伺候你吧。”

“不不!這些我都會做,用不了你伺候。”

“那恩人是不要我了?”

“這,這……”

“那我死去好了!”

“姐姐,你別亂來,好好,你就跟著我好了!”

小三子感到自己總不能見死不救,見難而不相助的。少女大喜而拜:“多謝恩人開恩。”

“姐姐,到時有了危險,你千萬別怪我罵我才好!”

“這是我自願的,怎會怨你罵你了?”

“好好,我們走吧!”

少女高高興興地跟隨小三子離開山坳,又轉回那深山老林。路上,小三子說:“姐姐,你以後別再叫我什麼恩人恩人的了,你叫我做兄弟吧,以後我們就姐弟相稱。”

“那怎麼行的?我叫你做少爺或主人吧!”

“不不!你千萬別這樣叫,不然,我不敢叫你跟著我了!”

“恩人這麼說,我就放膽叫兄弟了。”

“這樣才好。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韋,叫珊珊,山寨裏的人都叫我做珊妹子。兄弟,你哩?”

“我告訴你,你不可對任何人說出去。”

“兄弟這樣吩咐,我當然不敢跟人說了。”

“我姓西門,叫小三。”

韋珊珊有點驚訝:“西門?”

“你讀過百家姓沒有?”

小三子一問,便感到自己失口了,一個山野中的姑娘,又怎能讀過什麼百家姓的?就是縣城一般有錢人家的小姐,也不會去讀書寫字,隻能在閨中拈針刺繡,讀書是男人們的事。除非是豪門望族、書香人家或者武林世家中的小姐,才有可能讀書識字。在山區農村,就算男孩子恐怕也沒有機會讀書。而自己隻是在七歲以前,父母在世時,讀過幾年三字經、百家姓而已,識字也不多。

可是韋珊珊的回答卻出乎他意料之外,韋珊珊說:“我讀過百家姓,也讀過三字經、千字文和女兒經哩!想不到真的有人姓西門這個姓的,我是第一次碰上兄弟你了。”

小三子愕然:“你讀過那麼多的書?”

韋珊珊傷感地說:“我父親原來是柳州府羅定縣的一位秀才,從小他就教我讀書識字。在我十歲那年,我家遭到奸人逼害,父母帶著我逃亡到這一帶來,不久就鬱鬱相繼而亡。我為一位老獵人收養,現在他又為山賊殺害,連一間破爛的草屋也燒了……”

小三子聽了深感同情。自己的父母何嚐不是為人所害,舉家充軍到貴州來的。大概是同病相憐之故,小三子說:“姐姐,你和我在一起就不用怕了,我會將你當成我的親姐姐一樣好好看顧你的。我同姐姐一樣,父母也是為人所害,舉家充軍到這一帶來,也是父母早亡。我比姐姐還不幸,七歲就沒有了親人。一個人四處流浪。”

“原來兄弟也是這般的命苦和不幸,不過兄弟比我強多了。”

“我怎麼比姐姐強多了?”

“兄弟有這一身的本事,能除掉那一夥凶惡的山賊。要是我有兄弟一半的本事,我養父就不會慘死在山賊的刀下,我也不會給他們捉了來。”

“姐姐想不想學武功呢?”

“兄弟,我能學嗎?”

“我看姐姐並不是弱不禁風的小姐,登山過嶺,十分穩健,隻要姐姐願意學,就一定能學會。”

“那我又多謝兄弟的大恩了!”

“姐姐別這樣說,姐姐有一技防身也是好的,起碼不會受壞人的欺負。”

小三子想到要在深山老林中躲藏半年,一方麵練武,一方麵等候那雌雄大盜轉回來,既然練武,不如教會這同病相聆的姐姐一些防身的武功,萬一有事發生,自己一時保護不了她,她也可以逃跑,不致落到了別人的手中而遭不幸。

小三子擔心雌雄大盜會轉回來是多餘的,這雌雄大盜為小三子拍出的那鬼哭神嚎連環三掌法唬住了,認為小三子不是一陣風,也是一陣風的徒弟,早巳驚魂喪膽,逃到遠遠的地方去了,再也不會轉回來。何況九環刀受了嚴重的內外傷,沒一年半載不會好起來。就算他們真的轉回來,起碼也要在一年之後。反而是回龍寨的高手們,有可能來到這一帶追蹤。

說著,他們已走了十多裏的山路,到了一處高坡上。此時正是烈日當空,已是中午時分,小三子便說:“姐姐,我們找處樹蔭坐一會,吃些東西填填肚子再走路好不好?”

“好的,兄弟不說,我也真的有點累了,也餓了。”

離開深山老林時,小三子隨身就帶了一皮囊水和一些飯菜上路。他打算將五位女子送回去後,再觀察這一帶的地形地勢,黃昏前才轉回老林,水和飯菜,就是準備在路上吃用的。

他們一邊吃一邊打量四周的山形地勢。小三子卻一邊暗想:我要傳給姐姐一些什麼武功呢?看來我要先傳山妹妹那一門逃跑的身法才好,再教會她一陣風的那連環三掌,她就可以防身逃跑了。要教她身法,必然要先教會她吐納呼吸的內功才行,不然學也學不上。

小三子想罷便說:“姐姐,你吃飽了沒有?”

“我吃飽了。兄弟,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趕路?”

“別忙著趕路,我想在這裏就教你一門防身自衛武功。”

韋珊驚喜了:“現在就教我?”

“是!”

“兄弟不累嗎?”

“我不累,姐姐是不是累了?”

“兄弟,我也不累。”

“那好,姐姐,現在我先教你運氣調息的吐納法,這是一門內功。”

“內功?”

“是!內功,姐姐學會了這—門內功,就可以學另一門防身自衛的武功了。姐姐要是沒有內力,就是學會了防身自衛武功的招式,也會抖不出來。抖出來就會上氣不接下氣的,所以你一定要先學會內功才行。”

“原來這樣。”

“姐姐,現在你集中意念了,我馬上傳給你運氣調息的吐納方法,你背熟了口訣之後,我再教你怎麼練。”於是小三子將小神女的狸貓千變身法口訣,一句句地傳給了韋珊珊。韋珊珊是一位頗有靈氣的少女,慧根極好,又是第一次學這口訣,覺得特別新奇,兩炷香的時間內,竟能從頭到尾背誦一遍給小三子聽。小三子大為驚喜:“原來姐姐記性那麼好,念兩遍就能記在心中。姐姐,現在我傳你運氣的方法,你看著我的坐式和雙手的姿式,深深吸納、深深吐出,做到神往而氣往,神定而氣定,心中全無任何雜念。”

小三子便一邊做一邊講解,叫韋珊珊跟著自己做。這樣兩三次下來,韋珊珊又學會了。韋珊珊又自己做了一次,讓小三子在旁邊指點,居然沒半點錯漏。小三子看得又是大喜:“姐姐比我聰明多了,學得比我快。”

韋珊珊說:“兄弟這麼教我,我敢不用心學麼?我學得好,那是兄弟教導有方,我有什麼聰明了?”

“姐姐真會說話,我算什麼教導有方嗬?別人怎樣教我,我就怎麼教姐姐,隻是依樣畫葫蘆而已。姐姐,你今後就早晚勤練內功,風雨無改地日日練,一兩年後,姐姐的內力一定大增,一天走二三百裏路也不會覺得氣喘的。明天開始,我就傳姐姐防身自衛的武功。”

韋珊珊感到意外:“兄弟,這麼快就傳我武功嗎?不是要等一兩年後,我的內力大增才能學武功的招式嗎?”

“不!姐姐,我是說那一門武功的一些高難度的招式,你沒有內力會抖不出來。一般的招式你可以學,也能抖出,而且內功和武功同時進行,相輔相成。練了一些招式,你更明白怎麼去練內功;練了內功,又明白武功的一些招式為什麼要這樣抖出來,你就會記得更深,學得更牢固。”

“兄弟,你真是一位好師父!”

“姐姐,我們走吧!天色也不早了。”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在這山峰上練了兩個多時辰,一輪紅日,早已西斜了。他們沿著山峰朝那深山老林走去。小三子驀然見到一處山嶺,感到若是從那山嶺走,便可直達那深山老林,不用兜一段大彎路。便說:“姐姐,我們從那處山嶺走,便可少走一段山路了!”

韋珊珊看了看,忙說:“兄弟,你千萬別去那一處山嶺。”

“哦?為什麼?那處山嶺是個可怕的地方,有老虎和毒蛇?”

“兄弟,那是毒王爺爺的地方,誰也不敢去,別說人不敢走近,就是老虎豺狼去了那裏,也會倒下死去。”

“毒王爺爺?毒王爺爺是什麼人?他那麼凶惡,不讓人走進去?”

“毒王爺爺不是人,是一個神。”

“什麼?是神?”

“是!我養父是這麼說的,就是我的養父,也是聽他爺爺說的,山寨裏的老一輩的老人,都是這麼說。所以一百多年來,不但我們山寨裏的人,就是附近一帶,都沒有人敢去那裏。”

“去了會怎樣?”

“會莫名其妙中毒而死,有的人當場死去,有的人回來後,才毒發而死,任何郎中也救不了。”

“姐姐,你看見過有人毒發而死了?”

“我怎麼能看見?這都是山寨裏老一輩人說的。他們有的見過了,說那一處山坡和山穀,都長滿了有毒的樹木和花草,山嶺處處,都有人和野獸的屍骸,白骨森森,可怕極了!兄弟,我們千萬別去那裏,”

“姐姐,有沒有人見過這毒王爺爺了?”

“毒王爺爺能見到嗎?”

小三子自從接觸過山妹妹、一陣風和山妹妹的爺爺後,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妖魔鬼怪和神仙,有也是人扮的,或者是一些武功極高的人所為,不是真正的鬼神。便說:“我看這毒王爺爺不是神。”

“不是神那是什麼了?”

“是人!恐怕是一個凶惡殘忍的人。”

“是人?是人有這麼長壽嗎?”

“他有多長壽了?”

“聽山寨中的老人們說,這位毒王爺爺恐怕有幾百歲了。”

“什麼?有幾百歲?”

“是呀!山寨中的老人是聽他們的爺爺說的,而他們的爺爺又是聽他們的爺爺說的,那不是有幾百歲了?不是神,一個凡人能活幾百年嗎?”

小三子又怔住了。的確,一個人怎能有幾百歲的?就是一陣風叔叔的師父,是武林中最長壽的人了,也隻有一百一十多歲。但小三子始終感到困惑:世上既然不會有真正的鬼神,這個毒王爺爺在這一帶流傳了幾百年,恐怕有其他的原因,說不定那處山野,的確長滿了各種有毒的花草樹木,弄得人畜不敢走近。

韋珊珊擔心地說:“兄弟,我們別從那裏走,其實多走十多裏也不會太累的。”

“既然姐姐這樣說,我們從原路回去好了,別去冒這個險。”

在日落蒼茫的暮色中,他們回到了老林深處的賊窩,遠遠見草屋中有燈火亮著。小三子為小心起見,輕輕地對韋珊珊說:“姐姐,你先在這樹下草叢中躲藏,我進去看看,要是沒什麼事,我再來叫姐姐。”

“兄弟,那你小心了。”

小三子施展輕功,閃身接近了那幾間草屋,從窗口下朝裏望去,隻見受了傷的小五仍躺在床上,氣色似乎好多了,自己臨離開前,留給他的一些食物,好像隻用了一點,大部分仍擺在那裏。小三子觀察了一會,見屋中沒有什麼變化。小三子又到各處走走,也沒見有什麼情況,看來九環刀和那賊婆娘沒有轉回來。小三子便推門進去。小五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問:“誰?”一邊拿起了床頭上的刀,以防意外。

小三子說:“是我!”

小五驚喜了:“小俠,是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我走之後,有沒有人來過這裏?”

“沒有嗬!”

小三子又警惕地四下打量一下,的確沒有人來過,放心了,說:“小五,你躺下睡吧,你沒事就好了。”便轉出去招呼韋珊珊回來。小五一見韋珊珊回來,感到意外和愕然:“你怎麼回來了?”

韋珊珊似乎對他仍有怨氣:“我唯一的親人死了,房子也給你們燒了,已無家可歸,我不回來能去哪裏?”

小五麵有愧色,也感到不安:“姑娘,殺人放火的事我沒有幹,我當時隻是留在寨外守望,我要是有半點假話,姑娘可以殺了我。”

“搶東西你也沒有份嗎?”

小五頓時無語了。小三子說:“姐姐,他已發誓改過了,你就給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吧。”

小五說:“姑娘,我知道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山區一帶的鄉親父老們。犯了罪,姑娘今後要打我罵我,甚至要殺我,我也不敢還手,任憑姑娘處置。”

小三子在旁邊說:“來!姐姐,我們去廚房弄飯吃吧!”

飯後,小三子安排了另一間屋給韋珊珊住下,說:“姐姐,你在睡前要練那一門內功,外麵有我給你守著,什麼事也別擔心。你放心休息好了。”

“兄弟,你不休息嗎?”

“我當然會休息。姐姐,要是有什麼事發生,你大聲叫喊就可以了,我會立刻趕來。”之後,小三子又去看看小五,查看小五的傷勢。

小五感動地說:“小俠,自從你給我服下那一顆治刀傷的藥丸之後,我的傷勢好多了,呼吸也順暢了,我想兩天後就能恢複過來,可以行動了。”

小三子暗想:原來山妹妹送給我的一些藥丸,醫治刀傷竟有這般的奇效,我今後更要好好珍惜了。小神女的藥丸,也就是她爺爺所製煉的藥丸,用各種名貴的藥物製成,可續筋駁骨,腐肉重生,何況是一般的刀傷,怎能不見奇效的?

小神女擔心小三子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又有官府的人和不少的武林人士在緝拿他,所以在送別時,不但給了他——小瓶紫金丸這一江湖上少見的奇效刀傷藥,也給了他一小瓶能防山瘴癘氣,化毒解毒的百草霜,以免小三子深夜在山野森林中行走時為毒蛇等毒物所傷,為瘴氣毒霧所侵。就是一時不慎,中了敵人的毒鏢毒箭等暗器,也可以化解。

小三子見小五真心誠意悔改,又是為自己所刺傷,所以給了他一顆紫金丸吞服。他看了看小五胸前的刀傷,的確是好多了,跟著便談起毒王爺爺的事情。小五和韋珊珊所說的情形一樣,那裏的確是白骨森森,草木都含毒性,沒人敢去。

小三子問:“有沒有人曾經去過那一處山嶺了?”

“當地人是不敢接的那山嶺一步的,但九環刀從北方帶來的一個弟兄卻去過。”

“結果怎樣?”

“結果他回來不久,便全身奇癢,跟著就毒發身亡,嚇得九環刀也不敢去了。當時,南瓜臉曾勸他千萬別去那裏,他不信邪,還嘲笑南瓜他們不是男子漢。結果,他就是這麼中毒死去了。”

“他回來時,有沒有說到那山野的情景?”

“他說,那處山野,豎立了一塊石碑,刻著‘毒嶺’兩個大字,勸奉世人千萬莫上去。他冷笑一下,說,什麼毒嶺,老子偏就不信。他上嶺後,見一處山穀口,又有一塊石碑,上麵刻著‘死亡穀’三個草字,穀口長滿了一些奇花異草,樹下、花草叢中,都有人的屍骨和野獸的殘骨,他在穀口望了望,見山穀陰森,有不少毒蛇出現,不敢進穀,便轉了回來,說山穀裏除了毒蛇,就什麼也沒有,打算日後帶些硫磺再去探險,誰知他回來不到三天就死了。”

小三子聽了默不作聲,似乎在沉思。小五問:“小俠,你不會也想去闖奇毒嶺吧?我勸小俠千萬別去,那山嶺上有毒,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他們正談著,突然聽到韋珊珊尖銳的驚恐叫聲。小三子一怔,跳了起來說:“不好!可能姐姐出事了!我去看看。”說完,小三子身形一閃,從窗口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