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是事實的話,簡直再可怕的沒有了——他自覺想象力不豐富,也還算不錯,也無法接受一直好端端的身體裏,竟有不屬於他的異物。

如果真的有的話,這玉床的靈力這般強盛,在他睡著的時候,意識完全占據了他的身體,不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麼?

想到這,他的頭皮直發麻,咬著嘴唇,小聲自言自語:“喂,如果你想要出來的話,就快點出來吧。我們可以商量一下掌控身體的時間,如果趁著我沒意識的時候躥出來,就太狡猾了吧?”

“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能夠聽到的話,至少給我一個不受我控製的反應出來啊?”

當然沒有誰發出聲音回應他,他覺得自己的樣子就像是腦袋有問題。

他有些沮喪,眼珠一轉,又想到一樁好主意來,翻了個身,祭出紙與筆來,在紙上輕輕地寫下:你真的在我的身體裏麼?是不是可以寫下全然不同的字跡來與我交流?

他將紙筆輕輕地放在櫃子上。

這一番折騰,熟悉強烈的困意終於席卷而來,他輕輕合攏雙眸,低低嘟噥一句:好想見見長得像男子一樣的女子呐。

不消片刻,便傳出了淺淡的酣眠聲。

黑色的雲霧在他的身畔聚成一股颶風。

用兜帽遮住眉眼的烏唇男子,抄起他的筆,輕輕地寫下一行字:小子,能和我交流,又有什麼用處呢?不過是浪費時間與精力罷了。

眼前的風景,毫無疑問是他的夢境了。

雖然是夢境,可是卻真實得難以置信。迎麵拂來的風,那樣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頰,連香氣都如同真的一般。

他靜靜地想了想,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他穿著息淵贈與他的那一襲仙袍,加之搽在臉上的藥膏,殘留的香氣,才會讓他在這一場虛幻的夢中,有著不真實的實感。

或許,正是因為殘留的香氣,睡著了的他才會看見這片風景也說不定?

紛飛的落梅花瓣圍著他翩翩飛舞,他伸手將一片梅瓣抓在掌心。赤色的殘片,竟似隱隱透出斑斕的七彩淺芒,一股淡淡的靈力,從手掌傳入血液。可是一眨眼,那閃爍的色彩又不見了,流動的溫暖也冷了下來。

細微的變化,也同樣真切得不可思議。

連身體都可以自由行動,而不是隻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默默地看著,什麼都不能做,什麼也不能幹涉。

比起素日的夢境,倒更像是進入了幻術織造的幻象空間——果然在靈力繁盛的九天,又躺在寒玉床上,連夢的感覺都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他暗暗讚歎著,操控著意外地聽使喚的身體,漫無目的地朝更遠方的風景探過去。

一旦進入了其中,才會發覺,這片梅林與他在碧羽閣外所見到的,幾乎別無二致。

日有所見所思,夜才會有所夢。看來自己對那片清逸景致,比想象得還要感興趣得多,記憶還要更加深刻,才會在合攏了雙目後,瞳孔中還能映下殘留印象。

毫無預兆地,細微而均勻地呼吸聲,打破了漫無止境梅海的寂靜。

似乎是誰在附近睡著了。

澪楓循著細碎的酣眠聲,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

終於,他看清在前方的一棵樹下,露出的七彩的一縷衣角。

究竟是誰會出現在我的夢裏?

澪楓的好奇心立刻被激了起來,躡手躡腳地繞到了沉睡者的麵前。

當他的目光落在靠在樹下的生靈身上時,整個夢境的風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