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1)(1 / 2)

“亭子,亭子,該你上台了,怎麼著!還沒好?”班主焦急的催著,抬起簾子一角望了眼戲台上快結束的穆桂英掛帥,神色有些不淡定。

顧西亭坐在妝鏡前坐著最後的妝容修飾,他的這出是貴妃醉酒,雖然那個頭冠重的可以,不過他不介意。“這就來了。”隨口安慰了班主一句後,他終於從妝鏡前起身了。看著銅鏡了妝容嬌媚華貴的自己,他晃了晃神,這鏡中到底映的是自己還是楊貴妃?許是自己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他扯扯薄唇搖了搖頭,滿頭的珠翠隨著他的動作而叮當作響,似乎在為他這次完美的妝容喝彩一般。

趁台上人還有幾句,他在出場的地方試了試嗓子,班主看他終於好了,心裏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一掃剛剛的愁雲笑著打量起了西亭:“亭子,你若是個女兒,必定不比楊貴妃差,這妝容一出來,就是我這常見你化妝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一驚啊。”柳班主的嗓子有點沙,也正因為這個,他小時候沒有能繼承父業學戲,不過他戲文極好,甚至可以自己寫,從父親手裏接手戲班之後,戲班並沒有因為他不會唱戲而變差,反而蒸蒸日上了。

西亭甩了甩水袖:“班主說笑了,就算我是女子,我又怎敢和閉月羞花的楊貴妃比?何況我並非女兒身。”他的聲音輕而淺,挺起來就像是手拂過絲綢那般的順滑柔和,完全沒有男孩子那種粗氣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女氣。一雙鳳眼眼角上挑,眸光婉轉之間風情萬種,顧盼生風。這為他扮女角兒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話剛說完還沒等喘口氣兒,便輪到他了,這不是他第一次登台,演戲對他來說,已經就像吃飯一般習以為常了,習慣性的笑了笑給自己打氣,他緩步走上了戲台。

不出他所料,台下滿座。他知道,大部分人都是衝著他來的,畢竟顧西亭這個名字在蓑煙鎮這帶還是叫的開的。弦索胡琴開始,他一點不拖遝,慢慢的開始唱詞,動作,看起來完美無瑕,卻沒有人在他此刻如水的目光裏看到一絲期盼和尋找之意。他有點小失落,他沒來聽戲。

他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麼,隻知道他從他沒出道之前便常常來聽他的戲,幾乎每一場都有他的身影,即使真的沒人願意聽,他,也會是那唯一一個願意從頭聽到尾的人。那件月牙色的廣袖長衫,那被一絲不苟束在頭頂的發,那張永遠帶著欣賞之意的笑臉,在他最無助,最傷心,最絕望的時候一次次的給他重新站起來麵對舞台的勇氣,他卻從來沒有勇氣去上前去問他名字什麼的。而他,也從未來過後台找過西亭,每次開場前很早就會到,常常是第一個,而散場他總會是第一個走的,期間除了看戲,飲水,他沒有與任何人有過交談,從他那雙明澈的眸裏,西亭看見了一種特別的冷漠孤傲的感覺,有點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笑容卻極盡柔和讓人不敢靠近卻也不會厭惡。

唱到一半,他終於看見了他匆匆趕來的身影,這次不是月牙白長衫是一件墨綠色的,看慣了他穿月白色的衣服,猛地換了顏色,西亭真的覺得不適應,不覺竟有些晃神,差點忘詞,還好反應快,沒有露出破綻,他略略帶著心虛的透過水袖向坐在第一排最右邊的他望了一眼,露出了一個隻屬於他的友好的笑,出乎意料的,他看見了,並且淡淡點頭回了一個微笑,這一笑讓西亭的心跳一瞬間加快到了極點,他幾乎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這速度比他第一次上台更加快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竟讓人有點欲罷不能。。。。

今天他的是整出的貴妃醉酒,有點長,一場下來謝幕的時候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不經意掃過他做的地方,已然人走茶涼了,本來昏沉的腦袋稍稍清醒了,每一次都是這樣,他,是不是不該有期待?

腳步有些虛沉回到後台,班主給他準備了一杯他最喜歡的雪眉尖,這種茶是蓑煙鎮特有的,卻不為蓑煙鎮的人所喜愛,因為喝起來茶水有種很重的苦澀味,在不喜歡的人看來,這茶比苦瓜黃連更討厭三分。西亭沒從茶水裏喝出苦澀,他隻覺得這茶有一種很淺的甜,不似糖,不似蜜,甜的味道曾經在他最痛苦的時候給他以安慰,在他最累的時候給他以撫慰,所以這些年他一直有喝雪眉尖的習慣。

妝為卸完,班主過來遞給他一個錦囊,說是一個青衣公子給的。西亭一些受寵若驚,他會給他什麼?迫不及待的打開錦囊,倒出來的是一小把種子,小小的,淡黃色,像芝麻,卻是圓的。:“咦?這不是……”班主認出了這些種子,“是什麼?”西亭小心翼翼的將小小的,似乎呼吸稍微重一點就會把它們吹走的種子放回了錦囊裏。“是雪眉的種子。”班主經過了一番回想終於完整的想到了這些種子的名字。

“雪眉麼?”西亭微怔,他怎麼知道自己喜歡喝雪眉?欲問班主時,班主早就被其他人喊走去對賬了。偌大一個後台隻有他和那杯溢著淺淺的,清冷香氣的雪眉和靜置在台上牽走了他思緒的錦囊。望了眼鏡子裏的自己,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楊貴妃眉目之間滿是那種藏不住的情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