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紀千年紀元.一月一日。
千域大陸,虛空神殿。
正值寒冬,大片大片的雪花宛若鵝毛,自灰白色的雲層中紛紛落下。遼闊無垠的廣場,恢弘壯闊的殿堂,以及世界盡頭那一階階向著三個方向不斷延展開去的白玉階梯……這本該永遠沐浴在陽光之下的一切,已在短短一日的光陰裏被無邊無際的大雪所覆蓋。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隻剩白茫茫的一片。
殘破的鎧甲,斷裂的劍刃,以及磅礴的大雪也依舊未能掩蓋的血跡和硝煙,無不述說著曾經的血火和慘烈。
冷,徹骨的冷!
廣場之上,斑駁的血色之間,依稀還有寥寥幾道身影在勉強站立著。而他們的周圍,不少的人或斜或躺,在蒼白的雪地裏費力地呼吸著,喘氣著。呼出的雲霧剛從嘴裏吐出,下一刻便凝成冰霜消失不見。
而往外更多的身影,已在大雪覆蓋的寒冷中悄然間沒有了呼吸。
“為什麼?”
一個憤怒而又嘶啞的聲音傳來,在這片遼闊的大地上顯得突兀而又尖銳。出聲的是一位年過百齡的老婦人,這一刻的她渾身顫抖,搖搖欲墜,必須要依靠身旁一對年輕夫婦的攙扶,也能勉強堅持著沒有倒下。
而離她不遠的地方,那位一直背對著眾人的黑衣男子沒有回頭,他隻是緩緩伸出纖白如玉的右手,接過一片飄落的雪花。雪花晶瑩、剔透,即使落在他的手心也依舊保持著規則的形狀,不曾融化。
是的!沒有一絲融化的跡象,反而開始向著一種深邃的藍色變化。
“嘶……”攙扶著老婦人的溫婉女子微皺眉頭,用一種不敢置信的語氣輕聲述說著難以想象的事實:
“萬載冰寒!他……在走絕情道!”
“天帝!你瘋了?真要逼我們和你同歸於盡?!!!”頂在最前麵的那名碩壯的獸族大漢聞言,憤然怒喝道!
黑衣男子充耳不聞,但手中的雪花卻怦然碎裂,飛散形成藍晶般的粉末。
於是,空氣的溫度又驟降了下來。
男子收回微顫的右手,終於有了一絲開口的欲望。
“同歸於盡……
沒用的,
這是天域,
我是天帝。”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無瀾,可這般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仿佛承載著世界的重量。
於是,雪更大了,天空壓得更低了,白茫茫的世界開始被一種灰暗的藍色所滲透。
寒,絕望的寒。
……
風雪儼然有加重的傾向,可片刻之後,黑衣男子微微頓了下,天地似乎也在一瞬間停滯了片刻。隨後,雪止、風停,連灰白色的雲層也似乎上升了幾分。
遠處,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而來,長衫上染滿的鮮血,猩紅而悲傷,在這片雪白的天地間分外奪目。
他一步又一步地走著,輕描淡寫,理所當然。
原本從白玉階梯的那邊趕到神殿的麵前,需要抵抗每走一步就必然增加一層的龐大壓力,這即使是在場的天階大能,也需要小心謹慎地走上一個甚至數個域時的時間。
可這道血染長衫的身影,這位才剛剛成為人父的青年男子,卻如同走在自家的庭院那般不受一絲影響。他閑庭信步,似乎隻是一個恍惚的時間,便已然走到了眾人的麵前。
然後他停下了腳步,麵向黑衣男子,替眾人撐起了一個世界。
輕輕地將手上的人頭拋到這位依然背對眾人的黑衣男子腳下,他歎了口氣,微微抬頭,第一次平視這位他所一直仰視的對象。
“你說的對,
這是天域,
哪怕——你是天帝。”
……
“是嗎……”
頓了片刻,男子終於回頭。
黑發,黑眸,黑長的頭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嘴角微揚,帶著一絲邪魅,似乎現在的他相較以往也毫無二致。
他就是這樣微微地笑著,看著眼前這些以往的對手或好友們,以及這位最該讓整個天域為之驕傲的血衣青年——他也曾相信自己定然會以這位青年為傲的,而站在頂點卻還能擁有這麼多的親朋好友和知心對手也本該是他最自豪的一件事情......
隻可惜,幻想破滅了。
他終於了解,沒有什麼是比自己更重要的……
眼角的溫柔褪去,轉而是一雙冰冷而又決絕的寒眸。他望向眾人,嘴裏吐出的依舊是那麼淡漠卻又厚重的聲音:
那是一種滅絕萬物的態度!
“抱歉!
現在不是了!
我是天厄,為了毀滅而生,
哪怕,
這裏是天域!”
……
--- ---
“古域隕,天地傾,百年蔭,傳奇新。”
依舊是那一抹血色長衫,青年懷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走過冰原、走過火海;走過刀墓、走過劍塚,直至最終離開了身後這片被血火染紅的廣闊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