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姬咬著嘴唇遲疑半晌,猶豫道:“我若離開,怎麼相信你不搞鬼?”
雲襄淡然一笑:“既是合作,咱們就該坦誠相待相互信任。我向禹神發誓,賺到多少錢都有你一半。若短你一個子兒,就讓我不得好死!”
千門中人信奉祖師爺大禹,這算是最鄭重的誓言了。碧姬望著滿麵誠懇的雲襄,心中突然有點依依不舍,不禁莞爾道:“你若短我一兩銀子,我今生就一定會纏上你,讓你永遠都別想逃脫我的糾纏!”說著不等雲襄明白,她已紅著臉逃了出去。
雲襄沒有留意到碧姬異樣的表情,他的思緒已沉浸在自己的構想中。隻有將碧姬送到安全所在,他才能放開手腳一步步實現自己的計劃。信步來到後院,雲襄輕輕吹了聲口哨,黑暗中傳來“吧嗒吧嗒”的腳步聲,一隻巨大的獒犬慢慢來到雲襄跟前。雲襄伸手想拍拍它的頭,它卻本能地後退避開。雲襄見狀不由笑道:“阿布!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摸摸你都不行?”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那隻瀕臨死亡的鬥犬竟奇跡般活了下來,隻在肩頭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此刻這頭獒犬不像別的狗那樣在主人麵前搖尾撒歡,卻像個驕傲的武士立在雲襄麵前,刻意與他保持著距離。麵對雲襄的調侃,它吝嗇地動了一下尾巴,然後回頭望向身後。雲襄順著它的目光望去,才發現後院的山石下,尚有一個紅衣少女悄然而立,方才阿布就是從那邊過來。
“夢蘭!”雲襄有些意外,自從上次讓碧姬侍寢後,柯夢蘭就沒有再搭理過他。不過雲襄對此似乎並不在意,依舊用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道:“明天碧姬公主要離開成都去西域,你護送她上路吧。”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少女的憤怒突然爆發,“你是我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吩咐我做這做那?就算你幫過家父,咱們也付了你銀子,早已兩清!”
雲襄對柯夢蘭的反應有些意外,一時無言以對。這時寇元傑突然進來,在廊下對雲襄道:“添香樓的瑤紅姑娘差人來請,馬車就在門外。”
這幾個月與葉曉混在一起,雲襄早已成了各大青樓的常客,憑著他的博學多智和年少多金,很快就成了青樓姑娘眼中的佳公子,添香樓的瑤紅就是其中之一,幾天不見就會差人來請。此刻寇元傑已發覺場中氣氛有異,不等雲襄回答便搶著道:“我這就回了她,就說你沒空。”
“不,我這就去。”雲襄不理會柯夢蘭眼中的絕望和淒楚,行若無事地道。話音剛落,柯夢蘭已狠狠一掌摑在他臉上,嘶聲罵道:“你去死吧!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說完捂著嘴轉身就跑,差點與過來的金彪撞了個滿懷。金彪已將方才的情形看在眼裏,不由狠狠地指了指雲襄,卻不知說什麼才好,隻得轉身去追柯夢蘭。
雲襄眉梢一跳:“太好了!有勞顧老板安排。”葉繼軒就是巴蜀巨富的葉家之主,能同時見到巴蜀地界兩大頭麵人物,雲襄自然喜出望外。
“不過這次要委屈公子。”顧老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葉繼軒這次沒有邀請旁人,所以我隻能安排公子假扮斟酒送菜的小廝。雅客居的老板與我交厚,我已推薦你到他那兒做幾天小廝,不知公子能否屈尊?”
雲襄哈哈一笑:“這樣更好!我也不想引起他們的注意!”
雅客居是成都一處知名的酒樓,規模不大,接待的卻都是巴蜀一帶的頭麵人物。這裏無論從環境到菜品還是上菜的夥計,真正做到了一絲不苟。所以當唐功德看到一個陌生的夥計笨拙地端菜進來時,不由隨口問了句:“新來的?”
“是!”那夥計低眉順眼垂手作答,但唐功德卻覺得對方有一種莫測高深的氣質,不過聽到對方呼吸滯重,腳步輕浮,他又暗笑自己有些多疑。揮手讓那夥計退下後,他轉向對麵那咳嗽連連的老者:“葉老弟,你這身子……”
“唉!老了,不行了!”對麵那麵色疲憊的老者遺憾地擺擺手,雖然年紀比唐功德要小得多,不過看起來他卻要蒼老得多,“三天兩頭地生病,讓親家翁笑話了。”
唐門七小姐許給了葉家二公子,雖然尚未過門,但私下裏葉繼軒已與唐功德以親家相稱。雖然是巴蜀巨富,但隻有攀上唐門,葉家才算是有了長久富貴的保障。端起茶杯略啜了一口,葉繼軒終於說出了今日的目的:“唉,我老了,想早日看到七小姐過門,也好了我這樁心願。”
唐功德笑而不答。葉家有兩個兒子,長子葉翔是葉繼軒前妻所生,雖生性愚魯,卻敦厚善良;次子葉曉為葉繼軒續妻所出,雖聰明伶俐,八麵玲瓏,卻是個有名的紈絝。本來葉繼軒有意將家業傳給寵愛的次子,又怕他生性浮滑,不是守業的料。長子固然穩重,卻又少了商人的精明,難保將來不會被人所欺,所以葉繼軒至今還在兩個兒子間搖擺。唐功德希望自己未來的女婿能成為葉家之主,便用兒女婚事給葉繼軒施加壓力,希望對方早做決定。
“七姑娘年紀尚幼,老祖宗還舍不得放她出門。”唐功德歎了口氣,“不過親家翁不必擔心,我會盡力說服老祖宗,了卻你這樁心願。”
老祖宗是唐功德生母,唐門碩果僅存的長輩。葉繼軒見對方抬出這天牌,隻得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此時門扉輕啟,方才那個上菜的夥計又端茶進來。葉繼軒麵色一沉:“怎麼搞的?連門都不敲,不懂規矩?”
那夥計嚇得麵如土色,垂手不敢作答,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唐功德見狀笑著擺擺手:“算了,你退下吧。沒有傳喚,不得擅入。”
“是!”那夥計垂手退了出去。出門後,他臉上的惶恐一掃而空。從方才的隻言片語和兩次觀察中,他已經證實了關於葉家的一些傳聞。葉繼軒勞碌一生,已經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時候,但他依然還沒有選定繼承人。這就像雞蛋上出現的裂縫!更讓人意外的是,唐功德與唐功奇除了年紀差著幾歲,外貌竟十分相似,不愧是嫡親的兄弟。
離開雅客居的路上,一個完整的計劃開始在雲襄頭腦中漸漸形成,以觀人術看過唐功德和葉繼軒後,他知道這計劃有相當大的把握。
沒過多久,唐笑的親筆信如期而至。葉曉立刻取出眾人存在錢莊中的銀兩,雇最好的鏢師送往高昌。在焦急等待一個月之後,唐笑的第二封信又送到葉曉手中。匆匆看完信,他慌忙出門去找公子襄。
這兩個月來,公子襄全然不為高昌的事操心,整天隻是吃喝玩樂。當葉曉找到他時,公子襄正在桃花山莊與一幹姑娘飲酒作樂。
“雲公子你快看!”葉曉顧不得有粉頭在場,急忙將唐笑的信遞過去,“你快拿個主意!不然咱們都得玩完!”
雲襄接過信,斜著醉眼掃了一眼,隻見上麵隻有短短一句話:情況有變,需追加二十萬兩,急!
“那就再追加二十萬兩銀子唄。”雲襄不以為意地將信還給葉曉,繼續與身旁的姑娘嬉戲調笑。
“你說得倒輕巧!”葉曉揮手將幾個姑娘全趕了出去,“咱們不知那邊的情況,貿然追加銀子,也未必能達到目的。”
“你是否信得過唐笑?”雲襄笑問道。
“廢話,唐笑與我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當然沒問題!”
“那不就結了!既然他說需追加二十萬兩,咱們就照做,不然前麵的投入就打了水漂。”
“這不是錢的問題。”葉曉急得連連跺腳,“這事在計劃之初咱們就知道風險不小,這點錢咱們也都還虧得起。我能坦然告訴大家計劃失敗,淨虧四十萬兩銀子,卻未必能說服大家再追加投入。咱們都不是第一天做買賣,誰都知道虧錢的生意千萬不能再投入。”
“那咱們前麵的投入,豈不就白白打了水漂?”雲襄很是不甘。
“要不,雲公子將這二十萬兩獨自扛下來?”葉曉滿是希翼地望著雲襄,“唐笑咱們都信得過,他說再追加二十萬兩,肯定是有把握。事成之後咱們按投入分享利益,雲公子將成為最大的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