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農村,父親是個“老實人”。

其實在我的眼裏,父親並不是老實人,隻是所有人都說母親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麵的女人,見識過大千世界千種男人之後找了一個老實人嫁了。自從父親結婚之後,他變成了別人口中的老實人。

我叫星軒,母親結婚的第二年出生,姐姐叫惠兒,在母親結婚的前一年出生。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差別很大,就如同我們在家裏的地位一般。姐姐是每個人的出氣筒,而我在這個貧窮的家庭中稍稍好點,至少沒有人打我。

好日子並沒有過多久。

父親幾乎是最貧窮無能的那種男人,一心隻想要個兒子,自從我出生之後,家裏多了兩個女兒,父親想要再生,母親不聽父親的話執意做了結紮,從那一天開始,家裏成了一座戰場。

貧窮與暴力,最終讓母親不告而別。

那一年姐姐十二歲,而我十歲。

所有人都說我的母親是壞女人,過不了貧窮與平凡的日子,在農村,女人的忠誠與貞潔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女人到底遭受了怎樣的暴力,沒有人關心。

母親走之後,父親的暴戾變得無法抑製,他酗酒,即便是把家裏最後一點糧種賣了也要買酒,每次喝完酒之後,總是把我跟姐姐打得遍體鱗傷。

在這樣的家庭中,我跟姐姐最大的希望就是考學出去,然後永遠離開這個鬼地方不再回來。

可是姐姐的夢在兩年之後破滅了。

我們家隻有一個土炕,父親喝多之後會隨便找個地方睡下,然後我跟姐姐在其他的角落裏蜷縮恐懼直到睡去。

在那一天夜裏,父親一如往常的喝多,他的皮帶好像雨點一樣降落在我們的身上,一直到他打累,一直到我們兩個奄奄一息。

我太害怕了,爸爸好像是瘋了一樣,不停地打著我們,沒有任何停手的意思。

姐姐大喊了一聲星軒你快點跑,她上去抱住了爸爸的腿,我在姐姐的哭聲中跑向了黑夜。

姐姐的哭聲傳了出來,透著絕望。

第二天早晨我怯生生地回到了家,發現姐姐的臉上慘不忍睹,而爸爸已經走了,我問姐姐發生了什麼,她隻是笑了笑,搖了搖頭,然後對我說,星軒,你去找媽媽吧,離開這裏,永遠都不要回來。

我哭了,哭聲中姐姐領著我出了門,卻沒有拉著我上學,而是走到了客車站,跟我一起去了市裏。

一直到火車站,姐姐買了票,我以為她要跟我一起走,她卻把票塞給了我,對我說:“星軒,快走吧,永遠都別回來。”

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很聽姐姐的話,父親讓我感覺恐懼,那是世界上最大的恐懼,對於待在他的身邊的那種黑暗,陌生的世界與陌生的人對於我來說,什麼都不算。

如果能走,我一定走。

我說:“姐姐,你跟我一起走吧。”

姐姐搖了搖頭,塞給了我二百塊錢跟一張紙條,姐姐說:“這上麵是媽媽的地址,我對於媽媽來說就是最大的噩夢,她不會管我的。我不跟著你,她可能會管你。你把錢拿好,你放心,姐姐沒事兒的,多大的事兒姐姐都能挺過去。”

姐姐想了想,又從自己的脖子上將她的護身符拿了下來,放在了我的手裏。這個護身符是媽媽留給姐姐的,我們的生活貧窮,每個人幾乎都沒有專門屬於自己的東西,但姐姐有這個護身符我沒有。

我不知道這個護身符是什麼材質的,翠綠翠綠的上麵還刻著一個我不認識的文字。我小心翼翼地將護身符放進了兜裏,姐姐拉著我去了廁所,看著我把它放在丨內丨褲上麵封著的暗袋裏麵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