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七月天,但隻要太陽在天上露臉,清涼仿佛就從人間消失。
購物廣場上,夾雜著溫度的風灌在人們的單薄的上衣中。
黑色的T恤在太陽下,一麵熱的燙手,一麵吸著汗水。
透明的水滴從額頭滴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滾燙花崗岩地磚上消失。
你或者他,急匆匆的。從炎熱下逃離,準備去享受建築裏的清涼。
一個穿著白色條紋襯衣的男人,垂頭喪氣的從商場中一步一步走出來。手腕上的金屬手表,晃得我眼睛看不清他的模樣。
他走向購物廣場的小舞台,舞台後麵播著各種紅紅綠綠的廣告畫麵,除了我並沒有人注意他和大屏幕。
發傳單的人,也找個地方,乘涼休息。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但衣服幹淨,皮鞋上甚至沒有一粒灰塵。
“他怎麼了。”我開始注意到他奇怪的步伐,隨著他走上舞台,更多的人注意到他。
我和其他行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隻是對這個人特殊的行為產生好奇。
“這個。世界已經。。。”他張著嘴了,顫顫巍巍的抖動雙腿。包括我在內的所有駐足看他的人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我離開時候,從他腳邊的台下悄悄走過。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夢想了。”他忽然扯著沙啞的嗓子喊。隨後淚如雨下。我幾乎看到他顫抖的想用胳膊抹下眼淚,可是他沒有做。之後他如同一個木偶一樣。一遍又一遍的念著那句話。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夢想了嗎?”我從他身邊離開,腦海裏回蕩著他的話。
今天我坐在吧台裏,同樣又想起這句話。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夢想了嗎?”
那天中午,太陽還沒升過頭頂,便已經燥熱的不像話,我苦笑了一聲,不再回頭看舞台上的男人,但我可以想象,在商場門口,男男女女停下腳步對他指指點點的樣子。
有點不屑一顧,我從他身邊離開。
“我和你談工作,你和我談夢想,我和你談夢想,你和我談經驗。”
“嗬嗬嗬,難道這個世界工作不是為了工資嗎?”
我至今也忘不了那天中午,在商場門口發生了什麼,也至今記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哈,呼,呼,呼。”仿佛被捏著鼻子,喘不上氣很久,很久。
“呼。”我從黑暗中驚醒,我聽見自己的喘息。隨後右胳膊劇烈的疼痛,讓我清醒了很多。陌生的天花板,濃烈的藥水氣味。注意到周圍的環境,有人安靜的沉睡著,有人小聲呻吟。
右手肘鑽心的疼痛,占據了絕大多數的感知。適應了疼痛感,我開始試著挪動下半身。
腿和腳還有感覺,但很麻木,意識中預備了幾次,腿腳才給我微不足道的回饋。左胳膊沒有掛吊瓶。
我用左手撐著軀體,晃動。幾次才站穩在病床邊。
站在床邊的我,一動不動,腳板麻木的感覺,好像邁出一步就會摔倒在窄窄的過道。好不容易,挪到床尾。窗戶外麵是夜幕,這裏仿佛與世隔絕一般。
摩托車發動機暴躁的排氣聲在遠方響起,本來是厭惡的聲音現在反而給了我安心的感覺。
終於找到了熟悉感覺,我挪著步子,走出這間病房。白色的燈光幽幽的照著過道。
虛弱的我扶著鑲嵌在牆裏的把手,不知道鬆開後會不會一頭栽倒。燈光明亮的轉角,我聽見有人在聊天,想來應該是晚班護士在打發無聊的時光。
“你好?”很幹澀的聲音,我甚至懷疑是自己的嗓音嗎。說過一句話,喉嚨便劇烈的咳嗽直到眼前泛白光。
“你還好嗎?”聽到有人在叫她們,兩個護士三步並作兩步,向黑暗中的我走來。
她們攙著我坐在護士服務台的椅子上。
“這是哪裏?”我嚐試著咽下口水緩解喉嚨的幹燥,可是我發現舌頭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水分。
那天晚上和護士交談過之後,我也沒能知道那天在商場門口究竟發生了什麼。
2013年七月一日,我在醫院蘇醒,我有一個問題。卻沒有答案。
在報紙,電視上,我沒有找到任何有關於那件事的影像報道,七月一日之前有媒體報道著地麵大規模塌陷芸芸。但自從我醒來那天起,各種媒體統一用地震代替其他說法。
右胳膊的骨折早痊愈了,隻有一塊比周圍皮膚深兩個色號的印記記錄著那天的經曆。
我還在醫院中,父母經常來看我,但問起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也不清楚當時發了什麼。
2014年初我回到曾經的家,熟悉的建築已經灰飛煙滅,隻有一些標誌性的東西在原址重建。
2014年春,我的家鄉,重建工作剛剛結束。
一切都是那麼突如其來,莫名其妙。
2015年,六月,我在離家不遠的地方開了一家咖啡館。
(本章完)